“琉璃轩镜阁迷魂案”的真相,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云州府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当官府邸报将薛永贵如何利用精巧机关与致幻药物制造“鬼影”、掩盖其销赃伪造乃至杀人的罪行公之于众时,满城哗然。萦绕在古玩街多年的恐怖传闻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幕后黑手的震惊与唾弃。
林小乙及其团队的名字,再次被推至风口浪尖。能以如此迅捷的速度,剥开层层迷雾,将一起精心伪装的“灵异事件”还原为缜密的刑事案,并揪出真凶,这无疑让林小乙“神捕”之名更加深入人心。通判陈远不吝褒奖,刑房上下更是心悦诚服。团队的威望与凝聚力,在此案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结案后的刑房证物房内,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外界欢庆的沉静。
文渊正带着两名书吏,仔细清点、登记从“琉璃轩”查封的所有物品。除了那些伪造的古董、黑市账册,最重要的便是那批作为致幻源头的古镜。
“林兄,你来看此物。”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与凝重。
林小乙闻声走去,只见文渊手中托着一面直径约一尺、边缘带着斑驳铜绿的古老圆镜。这面镜子造型古朴,与“琉璃轩”其他华美镜饰相比,显得格外不起眼,但它却并未被安装在那些设有机关的镜框上,而是单独存放于薛永贵密室的一个锦盒之中。
文渊将镜子翻转,指向其背面。
那里,并非寻常的吉祥图案或铭文,而是雕刻着一副极其繁复、精密的图案——那并非任何已知的祥瑞鸟兽或花草纹饰,而是一幅由无数细小点线与奇异符号连接构成的、宛如夜空星斗排布般的图谱。线条走势暗合某种玄奥韵律,隐隐透出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
“此等符文星图,绝非寻常装饰。”文渊眉头紧锁,指尖虚划着那些线条,“我翻阅了不少道家典籍与上古星象图,皆未找到完全一致的记载。但其结构精妙,蕴含至理,绝非民间工匠所能臆造。薛永贵将其单独秘藏,必有缘故。”
林小乙的目光被那星图牢牢吸引。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并非源于认知,而是某种……深处的共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凉的、镌刻着符文的铜面。
就在指尖与符文接触的刹那——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如同电流般顺着指尖,瞬间窜入他的脑海!那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灵魂深处都为之震颤!这种感觉……与他莫名其妙穿越至这个世界,意识沉浮于时空乱流之时的感受,竟有几分隐隐的相似!虽然微弱了千万倍,但那种触及本源规则的奇异波动,他绝不会认错!
林小乙猛地收回手指,瞳孔微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疑。
“林兄?”文渊察觉到他神色有异。
“……无事。”林小乙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平静,但目光却愈发深邃地凝视着那面古镜。这镜子,绝非凡物!薛永贵收藏它,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其古老。
恰在此时,柳青也拿着一份刚完成的验毒报告走了进来。她的神色同样凝重。
“林捕快,关于那‘迷梦蕈’,”她将报告递上,“我已多方查证并反复实验确认。此蕈并非中州产物,据残卷记载,只生长于南疆瘴疠之地、特定的千年阴沉木之下,且采摘后需以秘法炮制方能保持活性。其孢子获取与提炼工艺更是极其复杂、近乎失传。”
她顿了顿,看向林小乙:“以薛永贵一个古董商的人脉与能力,绝无可能稳定获得此物,更遑论精通其炼制之法,制成那等精巧的‘冷香片’。背后,必然有一个精通此道、且掌握着特殊资源渠道的势力在支持他,或是与他交易。”
文渊立刻接口,指着那面古镜:“难道……是与这镜子的来源有关?薛永贵是在为某个隐藏的势力做事?”
林小乙沉默着,目光在古老的星图铜镜与柳青的检测报告之间来回移动。致幻物的稀有与特殊,古老铜镜的异常感应……这两条线索,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出水面,指向了同一个隐藏在更深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云鹤……”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不再仅仅是面对一个犯罪组织的冷峻,更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忌惮与探究。
或许,“云鹤”组织所做的,远不止是贪腐、暗杀、操控黑市。他们触角所及,可能已经延伸到了这些涉及精神、意识,甚至可能……触及世界本源规则的、常人难以理解的领域。他们不仅在敛财,更可能在秘密地研究、收集、利用这些超乎寻常的“奇异之物”!
团队的功勋与信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他们此刻却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看似坚实的地面之下,涌动着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暗流。
林小乙最后看了一眼那面沉默的古镜,将其小心收起。
“此镜与‘迷梦蕈’的来源,列为最高机密,继续暗中调查。”他对文渊和柳青吩咐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知道,镜阁迷魂案只是一个开始。他们揭穿了一场人为的幻象,却也因此,窥见了一个更为庞大、更为诡异的真实世界的冰山一角。前方的道路,必将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凶险万分。
(《镜阁迷魂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