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薛绿便穿戴妥当,吃了早饭,在家中等候肖家派来的马车了。
她没有骑装,就照样穿着素色的衣裙,只把新做好的男装带上。有需要的时候,穿男装骑马也是可以的。
奶娘不放心,想陪她一同去。薛绿则道:“你要是随我同去,那今天就没法见永禄叔了。如今正是要紧时候,你不担心吗?”
今天正是石宝生做东道宴客酬宾的日子。胡永禄要跟着他去酒楼,负责跑腿迎客,中途应该能找到借口溜出来见人。不过考虑到今天亦是薛家为石宝生挖坑的大日子,胡永禄肩负重任,就算要偷溜,也不能走远的。
因此奶娘提前与他说好,会到酒楼附近等着。今日薛长林也会到那一带去,若是事先找好的春柳县李家少爷因故没能到场,他还得想办法把其他候选人忽悠过去顶上。届时他与奶娘同行,互相配合,互相掩护,缺了谁都不方便。
奶娘听了薛绿的话,再次犹豫了,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陪她出门。
不管怎么说,姐儿也有了独自出门的本事。昨日她扮了男装驾车出去,还跟禇老三那身手高强的坏人打了照面,都能安然归家。今天好歹有肖家人陪着呢!肖大小姐差点儿出事,肖夫人心疼女儿,只有增加护卫的,安全上断不会有问题。
正说着话,肖家的马车就到了。
跟车来的是肖夫人的心腹大丫头,薛绿见过她两回,记得肖玉桃上次来家时,她也跟在身边,名字好像是叫素影。
素影客客气气地微笑着向薛德民父子与薛绿行礼,说明肖夫人与肖大小姐向薛绿下帖子邀她去马场散心的原委,其实就是把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再重复了一遍,以免叫人挑剔薛绿孝期玩乐罢了。
薛德民父子心知那只是借口,满心当作这是肖夫人母女与自家互通消息的方式,客客气气地请素影多多照顾薛绿,就把人送上了马车。
马场位于德州城偏远地带,距离中心城区颇远,坐马车都得花上个把时辰。素影一路陪着薛绿,可能担心她路上无聊,还陪她聊起了家常。
起初只是说些家乡习俗、家人琐事之类的闲话,后来慢慢地,素影就打听起了薛绿习剑的事。
薛绿一听,便知道谢咏昨日送她回家后,必定又见过肖夫人了,否则肖夫人又怎会知道她学过东海剑庐的剑法?这是派人来打听她学剑的来源呢。
她就照着事先想好的解释,把自己母亲曾经孝慈高皇后宫中执役之事说了,又提了那本所谓的剑谱小册子。不过,由于自己母亲已经去世,所以她也不清楚小册子到底是亡母年轻时哪位小姐妹所赠的。
至于剑谱小册子上记载的剑招,如今薛绿也能描述一二。那素影看来也学过东海剑庐的剑法,一听就知道是哪一招了,还感叹说:“这一招可不好学,薛姑娘能学会,使出来时,连谢少爷都说好,可见薛姑娘天资过人!”
薛绿只能干笑了。
马车到了一处分岔路口,便与肖玉桃的马车队会合了。肖玉桃不耐烦独自坐车,肖老爷又事先叮嘱过她不能骑马,她便索性把薛绿邀请到她马车上去了,路上还能聊天打发时间。
素影微笑着将薛绿送上了肖玉桃的马车。薛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肖玉桃互通消息的,反正等马车上了路,肖玉桃与她闲话时,便高高兴兴地提起了她学过东海剑庐剑法的“缘分”来。
肖玉桃笑着说:“我听我娘提过了,年轻时她曾经在宫里住过几年,闲时就教导皇后娘娘……孝慈高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剑法。若是宫人里能出一两个资质好的,练成了高明的剑术,孝慈高皇后娘娘出行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可惜那时候,孝慈高皇后身边的宫人个个伶俐有余,习武的天资却不足,只有一个学得还不错,后来被许配给一个武将,随夫守边去了。其他人全都学不会,叫我娘头疼得不得了,幸好认得了几个要好的姐妹,日子不至于过得太无趣。”
这要好的姐妹里头,自然就有谢咏的母亲谢夫人胡红玲一个。肖夫人原不记得薛绿的母亲是谁,是谢咏提起,她才记了起来。
胡红玲当年有个要好的小姐妹,并不是在孝慈高皇后娘娘跟前服侍的,而是针线上的人,两人碰面不多,但学剑时总在一块儿。不是在一块儿用功,而是在一块儿偷懒,一旦被发现,就会故意装作互相纠错的样子,其实越纠越错。
肖夫人当年没少被这对小姐妹气笑。不过孝慈高皇后原本没指望身边的宫人里能出个高手,皇宫里有御前侍卫保护,她从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还反过来安慰肖夫人。肖夫人这才消了气,反而与胡红玲等近侍宫人交好起来。
后来胡红玲奉孝慈高皇后之命,出宫嫁人,不久后肖夫人自己也被安排了一门亲事,便离开了皇宫。至于胡红玲的小姐妹如何,她就没有多问了。如今才知道,后者差不多也是在那时候出的宫,恰好遇上进京的薛德诚,便与他成了婚。
肖夫人隐约还记得些胡红玲那小姐妹的事,但记忆已经模糊了,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素珑”。因着她与胡红玲恰好是一“玲”一“珑”,肖夫人当年还打趣说,她们名叫“玲珑”,其实是一对笨蛋姐妹呢。
薛绿听着肖玉桃的话,笑着说:“先母的名讳,确实是上素下珑,关素珑。先母不谙剑法,拿着剑就不知道手脚怎么摆才好了。先父年轻时,也学过几招剑术,还特地打了一把剑,预备赶考路上防身用的。
“他把剑拿回家里的时候,还让先母耍几招试试,先母浑身僵硬,曾经学过的剑法通通都不记得了。后来她就把那本剑谱收进了箱底,只偶尔想起年轻时的小姐妹时,才会拿出来看看。”
这话有一半是编的,薛太太习剑是假,拿剑时全身僵硬是真的,她怀念故人的时候,翻出来的不是剑谱,而是几件陈旧的绣活。不过肖家母女不知情,也没处打听去。肖玉桃听着,还十分感动呢。
谢夫人一直在京城,不知道好姐妹就住在春柳县,多年来联系断绝,也就罢了。德州城离春柳县不过百余里,薛七夫妇还时不时到德州来访友,肖夫人怎么就不知道有故人在此呢?错过了再见的机会,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