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音阁温馨和笑声依旧。
代青兰却突然轻皱眉头。
林夜看出代青兰有心思，便问道：
“案子卡住了？”
代青兰抬头看了看林夜，点了点头：
“黄锋把罪全揽了，三天，牙没撬开一颗。他就一句话——‘我认，我全认，别的没有’。”
她说得极慢，像在复述一份并不长的电报，每个字都沾着疲惫。
林夜听完，用镊子夹起一片还未烧完的木炭，放里面放上放，一脸漠然。
下一句话让代青兰来了精神。
“那就让他自己把门咬开。”
林夜嗓音很低，却带着冰碴般的冷意。
代青兰微微挑眉，等他下文。
“罗天亮想灭口，我们就替他灭——只不过，灭的得是他的人。把抓到的那两个雇佣兵送进看守所，制造一场‘灭口’，黄锋只要相信是罗天亮想杀他，他自然会反咬。”
代青兰眼睛一亮，火光在她瞳仁里跳：“借刀杀人，再借嘴破案——好主意！”
她想了想，然后起身，说道：“你们继续，我得走了。”
回头看了看林夜，笑道：“你这脑子，不干刑警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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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市郊看守所。
走廊灯管老旧，电压不稳，滋啦一声亮，滋啦一声暗，像垂死挣扎的萤火。
两道黑影被押进来，手铐脚镣在静夜中撞出清脆的金属声。
两人都是外籍面孔，高颧骨、深眼窝，脖颈上刺着相同的哥特体字母——“h.E.”，幽暗灯光下像两条沉睡的毒蛇。
押送“警员”实则是代青兰从军方借调的特勤。
代青兰走在最后，风衣领口竖起，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监控室值班民警早已接到“临时检修”通知，屏幕上一片雪花。
铁门合拢，特勤队长回过头：“处长，按b方案？”
代青兰点头。
特勤领命，枪口微抬，消音器黑洞洞，像提前掘好的坟。
……
清晨六点零八分，监区死角。
监控“恰好”离线七分钟。
黄锋被关在单号尽头，一间原本用于关押死刑犯的“静室”，四壁软包，只留一扇巴掌大的气窗。
他正蜷在水泥通铺上，背对门口，呼吸均匀，似睡非睡。
门锁“咔哒”一声。
两名外籍雇佣兵被推进来，脚步猫一般轻。
铁门在身后合拢，走廊灯光被截断，只剩高处气窗透进一缕灰白天光。
第一柄磨尖的牙刷柄从袖口滑出时，黄锋的眼皮动了动。
呼吸、心跳、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拉长成粘稠的丝线。
一个人先动，牙刷柄直刺黄锋后颈；另一个人侧身封堵，目标明确——一刀封喉，一刀刺肝，三秒内解决。
枪声就在这时炸响。
砰！砰！
两发，间隔不足半秒，加装消音后的枪声沉闷，像撕开一层厚布。
牙刷柄还是扎进了黄锋的胳膊。
黄锋抱着肩膀蜷成一只虾米，瞳孔收缩成针尖，耳膜嗡嗡作响。
他听见铁门再次开启，听见有人低声报数：“目标两名，确认死亡。”
听见一个极轻的女声，隔着口罩，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给他止血！”
上午八点，看守所医务室。
窗帘半拉，阳光被割成一道道平行线，落在黄锋苍白的脸上。
他左臂缠着绷带，脖颈一侧贴了一块方形纱布，隐隐渗血。
代青兰推门进来，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录音笔，笔尖在布料上蹭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一身最普通的医生袍，头发挽成低髻，金丝眼镜框在鼻梁上投下一道细线，像一把无形的刀，把她的表情切成两半——上半张脸温柔，下半张脸冷峻。
“罗天亮动手了。”
她第一句话就把恐惧钉进黄锋瞳孔。
黄锋嘴唇哆嗦，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下一枚带刺的枣核。
“我替他卖命，他竟……”
代青兰俯身，声音温柔得像毒蛇信子：“想活，就把罗家兄弟咬出来。否则下一颗子弹会打在脑干，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赶到。”
黄锋沉默了。
他终于愿意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三秒，或者更久。
自从黄家完蛋，他就投靠了罗天亮，他把血海深仇都放在了林夜身上，哪怕行动没有成功有一天死在林夜手里，他也接受这个结果，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被罗天亮干掉。
他垂在床沿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一下、两下，第三下时，指甲崩裂，渗出一粒血珠。
“我说。”
声音嘶哑，却像撬开第一道锁。
魔都政法一处审讯中心，负三层，无窗。
黄锋被换到防弹囚车，直接押进来。
代青兰隔着单向玻璃，看这位昔日“白手套”崩溃。
……
“……罗天亮说，只要把林夜做掉，‘第伍肽’就是罗氏的。针对叶安国下毒……程家会保我们……”
录音笔红灯微闪，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
“程家还说了什么？”
“程家说……叶家要是查，就推给刘英杰，让他当防火墙。”
代青兰合上笔录本，转身出门，拨通加密号码：“收网，刘英杰，罗天亮。”
同一天上午十点，经侦支队秘密会议室。
投影幕布刷出一张人物关系网：
罗氏集团董事长罗浩民（兄）→ 总经理罗天亮（弟）→ 黄锋（打手）→ 刘英杰（内鬼）→ 林夜（目标）。
……
京城，云顶高尔夫俱乐部。
刘英杰满头大汗冲进程家专属包厢：
“程老，救我！”
程砚山慢条斯理挥杆，球在空中划出优雅弧线，落入沙坑。
“沙坑球最难打。”
老头收杆，回头笑得慈眉善目，“小刘，球掉坑里，别拉球童垫背。”
刘英杰面色惨白：“我手里有您……”
这句话是致命的，也是愚蠢的。
果然，根本没有考虑。
程砚山抬手，保镖上前来到刘英杰身边。
“你的荣耀是程家给的；但现在的牢饭，你自己吃。”
老头转身，冷冷说道，“记住，弃子要有弃子的自觉。”
刘英杰瘫坐在地，冷汗直流，世界骤然暗下来。
而此时同一刻，京城某别墅。
罗天亮穿着休闲服，抽着雪茄，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
刑警队长率队推门而入，亮出逮捕证：
“罗天亮，涉嫌雇凶杀人、危害国家安全、商业间谍、操纵市场，证据确凿，请跟我们走一趟！”
罗天亮一惊，很快冷笑：“我要见你们上级！”
代青兰从阴影里走出，声音冷得像冰碴：
“半小时前，罗浩民在口岸被截，行李箱里两本瓦努阿图护照、三公斤钻石，他没告诉你什么，或者说没有带你一起走吗？”
手铐“咔嗒”一声。
罗天亮肩膀塌了，仍挣扎：“我上面的人你惹不起……”
“程家？”
代青兰冷笑，“程家让我给你带句话——自己死，别溅血到程家大门。”
文件啪地甩在他脸上，鲜红逮捕令，落款——最高检。
两颗核桃滚落在地，仿佛两颗没有了主人的蛋，随风落在了地上。
第二天清晨，金融圈爆出重磅消息：
罗氏集团董事会主席罗浩民、总经理罗天亮，因涉嫌危害国家安全、雇凶杀人、商业间谍等罪名，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公司股票临时停牌。
刑侦大楼天台。
晨雾未散，代青兰凭栏而立，指间夹一根细长的女烟，没点。
助理推门上来，把一杯热豆浆递给她：“熬了一夜，补点糖。”
代青兰接过，没喝，垂眼望楼下马路。
“程家没事？”她问。
“证据链在刘英杰那里断了，程砚山干净。”助理顿了顿，补一句，“至少目前。”
代青兰轻笑，笑声像薄刃划过玻璃：“弃子一堆，棋盘还在。”
她忽然抬手，把豆浆整个倒进风里，白色液体瞬间被风吹散，像一场逆向的雪。
“走吧……”
“去找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