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带来的震撼余波，在启明星集团内部持续荡漾了数日。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一圈圈扩散，改变了很多人和事的轨迹。
林小溪恢复上班的第一天，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之前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窃窃私语，被一种更复杂的目光所取代——有钦佩，有好奇，有审视，当然，也少不了难以完全消除的、隐藏在笑容下的嫉妒。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因为与顾言琛关系暧昧而带来的轻蔑探究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个人能力与坚韧品格的认可。顾言琛那场堪称经典的翻身仗，不仅洗刷了她的污名，更将她“林小溪”这个名字，与“能力”、“清白”、“被最高决策者无条件信任”牢牢绑定。
“溪姐，早！”
“林副总监，恭喜啊！”
“小溪，回来就好！”
一路走到市场部，问候声不绝于耳，语气真诚了许多。她微笑着点头回应，步伐沉稳地走向自己的新办公室——一间独立的、带有玻璃隔断的办公室，这是她晋升为市场部副总监后应有的待遇。
办公桌上，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静静绽放，散发着清雅的香气，下面压着一张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欢迎回来。”
是顾言琛。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和甜涩交织的复杂情绪。他总是在这种细节上，让她无法抗拒。
刚坐下没多久，内线电话就响了。是顾言琛的助理周铭。
“林副总监，顾总请您现在到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我马上过去。”小溪的心微微提了一下。虽然风波已过，但面对他，尤其是在这种工作场合，她依旧无法完全平静。
整理了一下衣襟，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间位于顶楼、象征着权力顶端的总裁办公室。
周铭在门外等候，见到她，脸上露出一个比以往更亲切几分的笑容：“林副总监，请进，顾总在等您。”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顾言琛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似乎在俯瞰楼下的车水马龙。晨光透过玻璃，为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圈耀目的金边。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少了几分发布会上的冷厉，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平静，却仿佛带着温度，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已经从这场风波中恢复过来。
“顾总。”小溪站在办公桌前几步远的地方，微微颔首。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久居上位的掌控感。
“身体都好了？”他开口，语气是上司过问下属的正常关怀，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藏着只有她能读懂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都好了，谢谢顾总关心。”小溪规规矩矩地回答。
“嗯。”他点了点头，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人事部刚送来的，你的正式晋升任命书。从今天起，你就是市场部的副总监，直接向我汇报。”
小溪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副总监。这是她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挣来的，虽然过程充满了戏剧性的波折。
“谢谢公司的信任，我会努力做好。”她看着任命书，语气郑重。
顾言琛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认真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他喜欢她这副对待工作全力以赴的样子。
“李茂源的旧部基本清理完毕，市场部现在需要稳定，也需要新的气象。”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叠，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你之前提出的关于优化渠道管理和数据驱动的几个想法，我觉得很好。放手去做，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跟周铭提。”
这是前所未有的支持和授权。小溪感到肩头责任重大，同时也充满了干劲。“我明白，顾总。”
公事似乎谈完了。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移动，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顾言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忽然问道：“晚上有空吗？”
这突兀的、脱离工作范畴的问话，让小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对上他看似随意，实则隐含期待的目光。
“我……”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味道清淡，你应该会喜欢。”他没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安排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工作餐，但那眼神里的意味，却绝非如此。
小溪的心跳更快了。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顿饭。这是风波过后，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可能涉及私人领域的单独相处。她有些慌乱，有些期待，也有些近乡情怯的退缩。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游移的眼神，顾言琛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只是吃顿饭。”他放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却又不显得强势的温和，“庆祝你……平安归来，也庆祝你升职。”
他提到了“平安归来”。这四个字，瞬间击中了小溪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想起那一周暗无天日的等待，想起他在发布会上掷地有声的“从未改变”，想起他电话里那句“等我回来”。
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丝坚定的意味。
顾言琛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虽然依旧不明显，但整个人的气场都仿佛柔和了下来。“下班在地下车库等我。”
“嗯。”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林小溪感觉自己的脸颊还在微微发烫。她握紧了手中的任命书，心底那份因为晋升而带来的喜悦，似乎被另一种更汹涌、更私密的情感所覆盖。
回到自己的新办公室，她还没坐稳，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市场部部长王超推门走了进来。他年近四十，身材微微发福，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圆滑的笑容。
“小溪，哦不，现在该叫林副总监了！”王超笑着走上前，语气热情，“恭喜恭喜啊！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不仅证明了清白，还高升了！我就说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王部长过奖了，以后还需要您多多指点。”小溪站起身，礼貌地回应。她对王超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能力尚可，但有些油滑”的层面，他是李茂源时代留下来的老人，虽然这次事件中没有明确证据指向他，但小溪本能地保持着距离。
“哎，互相学习，互相学习！”王超摆摆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桌上那束醒目的百合，笑容更深了几分，“顾总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刚才叫你去，是交代新工作？”
“是的，顾总鼓励我大胆推进之前的一些想法。”小溪避重就轻。
“那是自然！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王超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看似亲切，却让小溪微微蹙眉，“以后市场部可就靠我们俩撑起来了！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尽管跟我说！”
又寒暄了几句，王超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小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走到门边，轻轻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王超的热情，总让她觉得有些虚假，尤其是最后拍她肩膀的那个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试图拉近关系的熟稔。还有他看向那束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
她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晋升带来的不仅仅是权力和责任，还有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潜在的敌意。王超作为她的直属上司，真的会心甘情愿看着她这个“空降”的、明显更得总裁青睐的副手，一步步做大吗？
她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些思绪抛开。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她心绪不宁。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明媚的天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晚上那顿饭。
他会说什么？
她会如何应对？
他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却坚韧地隔阂了三年的窗户纸，会在今晚被捅破吗？
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办公桌上，那束百合悠然吐露着芬芳，如同某个男人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宣告。而办公室外，看似平静的职场水面下，新的漩涡，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生成。王超回到自己的部长办公室，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得很低：“喂，是我。看来，咱们这位新上任的林副总监，风头比想象中更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