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事。” 陈锦堂补充,“十三围在元朗和上水交界的山谷里,只有田埂路能进,车只能停在山谷口老榕树下,剩下的路得走二十分钟。那边没水没电,拍夜戏得自己带发电机和桶装水,提前准备好,别临时抓瞎。”
“这些能解决。” 晏明洲语气肯定,“发电机和水联系好供应商了,直接运到村口,不麻烦村里人。”
陈锦堂看他实在,没城里老板的架子,终于点头:“行,明天一早八点,我在门口等你们,带你们去见林伯。丑话说在前头,林伯脾气倔,不答应也别怨我。”
“怎么会怨您?” 晏明洲起身道谢,让周志强把两罐进口咖啡放柜台上,“一点心意,您算账累了提神,别嫌弃。”
陈锦堂没推辞,笑着收下:“不客气。明天早点来,路上不好走,得赶在林伯上山割草前见他,他早上出去了,得等下午才回来。”
“七点五十准到门口等您!”
第三天早上七点五十,晏明洲一行人到了合和行。
陈锦堂开着蓝色旧货车在等,车斗里放着镰刀、竹筐和凉茶:“上车,路远,得走一个多小时。”
晏明洲三人挤在后座,车子先绕老街接了拎竹篮的阿婆,给林伯带的土鸡蛋。
出了老街,柏油路变水泥路,最后成了田埂土路,车轮碾过碎石 “咯吱” 响。
何琮蝶扶着车窗,看着窗外的稻田,风里飘来稻穗香,小声问:“陈先生,十三围远吗?”
“不算远,但路不好走。” 陈锦堂透过后视镜笑,“以前村里人多的时候能过拖拉机,现在荒了,草快把路淹了,等下得用镰刀割草开路。”
周志强没心思看风景,手里拿着画板勾勒十三围:“要是真像画册里那样,祠堂有石狮子、西洋楼有雕花栏杆,拍出来比搭景真实!到时候九叔站在祠堂门口画符,风一吹老灯笼晃起来,阴森感直接拉满!”
车子开了一个半小时,停在茂密的相思树林前。
陈锦堂熄火,指着被荒草淹到膝盖的小路:“前面就是十三围,车开不进去,得走。”
他拿过镰刀,“我开路,你们跟紧,别踩老鼠洞崴脚。”
几人下车,树林里的空气凉了好几度,风刮得树叶,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影子,透着阴森。
陈锦堂走在前面割草,草汁溅在灰布裤子上:“林伯这辈子没离开过十三围,年轻时是护林员,后来年轻人走了,他就守着祠堂和坟地,每天上山割草编竹筐,给自己找事做。”
走了十五分钟,杂草突然变少,一座古老村落赫然出现。
村口石牌坊塌了一半,十三围三个字被青苔盖得模糊。
这时,一条瘦土狗从矮屋里冲出来狂叫,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阿黄!别叫!”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拄着竹竿走出,腰有点佝偻,脸上皱纹像老树皮,正是林伯。
他看见陈锦堂,皱眉:“阿锦,你怎么来了?还带这么多外人?”
“林伯,这是寰宇的晏先生,想拍民国故事的电影。” 陈锦堂递过土鸡蛋,“阿珍婆刚下的,还热乎。”
林伯没接鸡蛋,眼神扫过几人,语气硬邦邦的:“拍电影?之前那些人也说拍民国故事,结果想拆祠堂雕花窗做道具,还想挪坟地石碑!你们是不是也打这主意?”
“林伯,我们不是那样的!” 晏明洲上前两步,语气诚恳,“拍僵尸戏要的就是村子老样子,雕花窗、木栏杆连碰都不碰。您家屋顶漏了,我们拍完帮您补好,村口牌坊要是愿意,也请人修,让十三围三个字露出来。”
他顿了顿,又说:“想请您当民俗顾问,看看戏里客家规矩对不对,祭祖摆啥供品,画符用朱砂还是墨汁。愿意的话每个月给三千块,不愿意也不强求,只要让我们拍戏就行。”
林伯手里的竹竿颤了颤,敌意少了点,却还皱眉:“你们拍的不会是蹦蹦跳跳、不尊重祖宗的吧?拍乱七八糟的,给再多钱也不答应!”
“您看这个!” 周志强翻开画板,指着草图,“祠堂对联查了《元朗客家民俗志》,跟村里的一样,九叔画符是按老道士的样子画的,绝对不瞎拍!不信给您看民俗志!”
林伯戴上老花镜凑着阳光看,手指在对联上轻摸:“这对联…… 跟我爹当年写的一样。他总说,对联不能乱改,改了丢祖宗规矩。”
陈锦堂帮腔:“林伯,他们真懂规矩!拍完牌坊修了、屋顶补了,您跟祖宗也有交代。而且只拍外景,拍完就走,不添麻烦。”
林伯沉默一分钟,竹竿在地上戳了戳,叹气:“行吧。三个条件,祠堂只拍外景,门都不能开,坟地拍戏别大声吵,先上炷香,拍完清杂草,别留垃圾。”
“没问题!” 晏明洲掏出小本子记下,“我叫晏明洲,这是我电话,违反一条您随时打电话,我们马上走!”
林伯看了眼本子,接过土鸡蛋:“跟我来,说清楚哪些能拍,哪些碰不得。”
晏明洲和陈锦堂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何琮蝶看着林伯的背影,再看青砖黑瓦的老房子,忽然觉得,这片荒村藏着《僵尸先生》最该有的 “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