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罐空了又满,空了又满。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残渣的香气和淡淡的酒精味。
电视上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但没人看,只是充当着热闹的背景音。
陆梨早就喝得脸颊酡红,懒洋洋地瘫在沙发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以沫猜拳。
江以沫也晕乎乎的,但还在不服输地叫嚷着“再来”。
而沈清越……
陆梨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此刻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攥着啤酒罐,仰着头,咕咚咕咚地灌着。
“喂……越越?”陆梨试探着叫了一声。
沈清越放下空罐,随手又拎起一罐新的,“啪”地打开,她眼神有些涣散,脸颊染上绯红,但偏偏坐得还挺直,只是看人的时候,焦距有点对不准。
“嗯?”
“你……慢点喝。”
陆梨有点担心了,她知道沈清越酒量其实不差,但今天这喝法,明显不对劲。
“没事。”沈清越摆摆手,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眼神飘向茶几上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忽然咧嘴笑了,笑容有点傻气,“我……我有玉玺!”
江以沫闻言也看过来,哈哈笑起来:“对!沈清越是皇帝!有玉玺的!”
沈清越重重地点头,放下酒罐,伸手珍而重之地把那个巨大的“玉玺”抱进怀里,“我的……谁也不给。”
陆梨和江以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她真的醉了”的信号。
又闹了一会儿,江以沫率先扛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瞌睡。
陆梨也觉得眼皮发沉,但还记得要照顾明显喝高了的沈清越。
“越越,不早了,该休息了。”陆梨晃晃悠悠站起来,想去扶她。
沈清越却抱着玉玺,猛地往后一缩,警惕地看着陆梨:“不行!朕……朕还要等……”
“等谁?”
沈清越皱着眉,很努力地思考,然后眼睛一亮,很肯定地说:“等……容砚!对!容砚来接朕!”
陆梨:“……” 陛下您这自称切换得挺溜啊。
她试图讲道理:“容砚可能还在忙,我们先睡,明天再……”
“不要!”沈清越甚至带上了点委屈,“他答应了的!他会来接我的!他……他不能说话不算数!”
陆梨头疼,跟醉鬼是没法讲理的。
她看了一眼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的江以沫,又看看执拗地抱着玉玺坐在地上,眼神迷离的沈清越,叹了口气,摸出沈清越的手机。
翻到容砚的号码时,她犹豫了一下。
但看着沈清越那副“不等到人不罢休”的架势,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容砚清冷平稳的声音传来:“喂?”
“容先生,不好意思打扰。”陆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些,“那个……越越喝得有点多,现在……嗯,非说要等你来接她。你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容砚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址发我。”
陆梨报了江以沫公寓的地址,挂了电话,松了口气。
她对沈清越说:“好了,容砚马上来,你先……”
话没说完,沈清越已经抱着玉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往门口走去,嘴里还念叨着:“接驾……朕要亲自看看……”
陆梨赶紧过去扶住她。
大约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陆梨扶着东倒西歪还试图保持“威仪”的沈清越去开门。
门一开,容砚站在门外。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被陆梨半扶半抱着的沈清越身上。
沈清越也看见了他。
她迷蒙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挣脱开陆梨的搀扶,脚步虚浮,朝着容砚直直扑了过去!
“容砚!” 她喊了一声。
容砚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
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带着浓重的酒气。
怀里的人柔软温热,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双手还紧紧抱着那个显眼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你来了……”沈清越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含糊,“我就知道……你会来……”
容砚手臂环着她,稳住她的身形。他抬眼看向陆梨:“麻烦陆小姐了。”
陆梨摆摆手,看着像八爪鱼一样扒在容砚身上的沈清越,忍着笑:“不麻烦不麻烦,就是……陛下有点淘气,容先生多担待。”
容砚的目光落回沈清越脸上,她似乎听到了“陛下”这个称呼,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容砚,炫耀地把怀里的盒子举高一点:“看!朕的玉玺!”
容砚:“……”
他看了一眼那个大小惊人的盒子,又看看沈清越写满“快夸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嗯,看到了。”
沈清越满意了,又把脸埋回去,但似乎觉得抱着玉玺不方便抱人,她挣扎了一下,把玉玺盒子塞到容砚空着的那只手里:“你……帮朕拿着。”
然后,她双臂环上容砚的脖子,双腿竟然也顺势抬起,盘上了容砚的腰!
“嘿嘿……这样稳……”她还得意地解释了一下。
容砚手里被迫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玉玺”,怀里挂着个醉醺醺得“女皇帝”,一时之间,饶是他再冷静自持,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陆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拼命忍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赶紧把沈清越落在沙发上的手包拿过来,递给容砚:“容先生,包……还有,陛下就交给你了!”
容砚看了陆梨一眼,那眼神似乎有点复杂,接过手包:“多谢。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抱着挂在他身上还在嘟嘟囔囔“开心,今天真开心”的沈清越,转身走向电梯。
陆梨关上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回头看看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江以沫。
回容砚别墅的路上,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开车,不敢往后瞄一眼。
后座上,容砚试图把像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的沈清越扒拉下来,放到旁边坐好。
但沈清越不干,死死搂着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上,嘴里还念叨着:“玉玺……我的玉玺呢?容砚,你拿好我的玉玺……那是江以沫送的……她是个好孩子……”
容砚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一手继续拿着那个碍事的盒子,一手虚扶着她,防止她滑下去。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酒气和淡淡的馨香,混合在一起,竟不显得难闻。
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痒痒的。
他眸色深了深,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驰的夜景。
车子终于驶入别墅庭院。
容砚半抱半扶地把还在哼唧的沈清越弄下车。
泰山听到动静,从屋里冲出来。
“泰山!”
沈清越看到大狗,眼睛又是一亮,从容砚身上滑下来,踉跄着扑向泰山,一把抱住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把脸埋了进去,“泰山!我的好泰山!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你最乖了……”
泰山被她抱得有点懵,但感受到她的亲近,立刻热情的叫起来。
容砚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那个玉玺盒子和她的手包,看着蹲在地上跟狗“互诉衷肠”的沈清越,额角隐隐跳动。
沈清越抱着泰山絮絮叨叨:“他们都骗我……温清淮骗我,说什么喜欢我,都是假的……他是hd总裁,他算计我……傅沉舟也凶,就知道发脾气……陆景明……陆景明想让我签卖身契……只有你,泰山,你不会说话,但你是真的对我好,对不对?”
她抬起头,眼圈居然红了,泪眼汪汪地看着泰山清澈无辜的黑眼睛:“他们会不会后悔?你说,他们会不会后悔丢了我?”
容砚静静地听着,握着盒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知道她的身世,知道那些过往,但听她亲口用这种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来,感觉截然不同。
那不只是资料上的几行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过往。
沈清越没等到泰山的回答,她似乎又忘了刚才的悲伤,注意力被容砚吸引。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容砚面前,仰着头,迷蒙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容砚……”她叫他的名字,带着醉后的黏糊,“你长得真好看……”
容砚:“……”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又顺着往下,隔着他的衬衫,似乎想摸什么:“你这里……有没有腹肌?”
容砚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声音微沉:“沈清越,你醉了。”
“我没醉!”沈清越抗议,试图抽回手,没成功,反而就势靠得更近,贴在他身上。她仰着脸,呼吸交融,酒气扑面,“朕是皇帝!皇帝怎么会醉!”
她又开始切换自称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滑落,混合着之前的委屈,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累了……容砚,…他们都欺负我………只有泰山不会……”
她哭得抽抽噎噎。
容砚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心底某处莫名一软,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沈清越感觉到他的松动,得寸进尺,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竟然直接隔着薄薄的衬衫,摸上了他紧实的小腹。
“真的有……”她喃喃,指尖还好奇地按了按。
容砚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乱了一拍。
他握住她那只作乱的手腕,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喑哑:“沈清越!”
沈清越被他连名带姓一叫,似乎吓了一跳,抬起泪眼看他,但醉意让她胆子格外大。
她踮起脚尖,把脸凑得更近,带着泪痕和酒气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下巴。
“你凶我……”她控诉,“朕是皇帝!大胆!你敢反抗朕?”
她挣扎着,双手都被他握着,就用额头去撞他的胸膛,没什么力气,像是在撒娇。
撞了两下,她忽然又自己停了下来,眼神放空了几秒,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表情变得兴奋。
“对了!朕是皇帝!皇帝不能认输!”她猛地抬起头,“容砚!朕要把RK拿下!送给你!好不好?”
容砚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清越却把这沉默当成了默认或鼓励,她开心起来,试图挣脱他的手去抱他,但因为双手被制,只能扭动身体:“你答应了!太好了!等朕……等朕把RK拿下……都给你……”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似乎又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容砚怀里栽。
但紧接着,她又强打精神,目光落在了容砚的嘴唇上。
他的唇形很好看,颜色偏淡。
沈清越歪着头看了几秒,然后毫无征兆地,仰头亲了上去!
目标是嘴唇,但因为容砚偏头躲了一下,那个带着酒气和眼泪咸湿的吻,最终落在了他的嘴角。
柔软,温热,一触即分。
容砚整个人彻底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嘴角那一点湿热的触感,瞬间烫穿了他所有的冷静自持。
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沈清越亲完了,似乎还回味了一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看着容砚僵硬的表情。咯咯地笑了起来:“盖章了!你是朕的了!”
她试图伸手去搂他的脖子,但因为手被握着,只能扭动身体蹭他:“
今晚……朕就宠幸你……好不好?朕是女皇帝……要八十个男宠……第一个就选你……”
容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不再跟她废话,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沈清越惊呼一声,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但嘴里还在嚷嚷,“大胆!你敢抱朕!放下!朕要自己走!朕要和泰山睡!”
泰山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狗窝”,兴奋地“汪”了一声,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容砚充耳不闻,抱着不断扑腾、嘴里说着各种荒唐话的沈清越,大步走进屋内,径直上楼,走向她的客房。
踢开门,走到床边,他弯腰,打算把她放到床上。
沈清越却像是意识到了容砚要走,双手双脚立刻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嘴里喊着:“不放!朕不睡!你要陪朕!不然……不然杀无赦!”
容砚被她缠得动作一顿,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两人的脸离得很近。
“沈清越,松手。”他的声音低哑,带着警告。
“不松!”沈清越抱得更紧,还把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咕哝,“你身上好闻……不像他们……都坏……”
容砚身体又是一僵。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用了点力气,将她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解开,把她放到了床上。
沈清越一沾到柔软的床铺,立刻滚了一圈,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只露出眼睛看着他。
但她的手却飞快地伸出,抓住了容砚正要抽走的手,然后顺着他的手臂,抱住了他的大腿。
“不准走……”她仰着脸,“容砚……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们都骗我……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她抱着他的腿,把脸贴上去,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说梦话,“我就睡一会儿……你陪我一会儿……”
容砚站在原地,大腿被她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他低头看着她蜷缩在床上,抱着他的腿。
她睡着了。
但手还牢牢地抱着他的腿。
容砚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沉默地站了很久。
泰山不知何时也悄悄走了进来,趴在床边的地毯上,黑溜溜的眼睛看看主人,又看看女主人,打了个哈欠,也闭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
容砚试图将自己的腿从她怀里抽出来。
睡梦中的沈清越似乎感觉到“温暖源”要离开,不满地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什么,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