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
沈清越眼皮动了动。
“……”
沈清越猛地屏住呼吸。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虾,从脸颊到耳根到脖颈,迅速烧灼起来。
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
她居然……做了那么多丢人的事!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在哪里?这不是她客房那床薰衣草香氛的被子!
……
昨晚等沈清越迷迷糊糊睡着后容砚走了,回了自己卧室洗澡,刚洗一半,沈清越不知道怎么跌跌撞撞推门进来了!
一头栽倒床上,嘴上在念叨着“朕的爱妃呢?爱妃?”
等容砚出来沈清越又跌跌撞撞扑倒他怀里,鼻子不断在他身上嗅。
“美人你好香啊~”一边说手也不老实,到处摸,最后拉着他的手靠在他肩头。
……
她僵硬地,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身侧。
然后,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容砚就躺在她旁边。
他还睡着。
侧身对着她的方向,手臂随意地搭在被子外,身上穿着睡衣,领口微松,露出一截锁骨和喉结。
沈清越只觉得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现在怎么办?装睡!对,装睡!等他先起来,然后她再“自然醒”,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
醉酒断片是最好用的借口!
沈清越立刻紧紧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它听起来均匀绵长,像个真正熟睡的人。
她甚至故意让自己放松身体,但全身的肌肉其实都绷得像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身侧传来细微的动静。
容砚醒了。
沈清越的心跳骤停了一拍,随即跳得更快。
她感觉到他似乎在看着她,那视线她如芒在背。
然后,她听到一声笑。
接着,身边的床铺一轻,他坐起身了。沈清越心中狂喜,走!快走!去洗漱!去上班!只要他离开这个房间,她就能……
然而,预想中的离开脚步声并没有响起。
容砚就坐在床边,没动。
沈清越:“……” 大哥,你醒都醒了,不去洗漱坐在这儿干嘛?欣赏我的睡姿吗?
时间又凝固了片刻。
沈清越感觉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脸颊因为憋气和紧张越来越烫。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恰好”翻个身,背对他继续装的时候——
她听到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脚步声。很轻,朝着门口方向去了。
走了!他终于走了!
她决定再耐心等一分钟,确认他走远了,再“醒来”。
她在心里默默数数:一、二、三……
数到大概三十的时候,她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次掀开了一点点眼皮,想确认一下房间是否真的只剩她一个人。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容砚根本没走!
他就站在床边,微微俯身,正好在她睁眼偷看的瞬间,与她四目相对。
所有的伪装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她甚至因为惊吓过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后脑勺差点撞到床头板。
空气死寂。
沈清越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容砚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瞬间爆红的样子,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沈清越就是觉得,他在看她笑话!
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假装离开,就等着她睁眼!
“睡的还好吗?”
沈清越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视线挪开,盯着被子上的花纹,恨不得用目光把它烧出个洞来钻进去。
“头还疼吗?”他又问,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沈清越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不疼。”
“那就好。”容砚点了点头,然后,就在沈清越以为这尴尬的对话终于要结束时,他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
沈清越下意识地又想往后缩,以为他要做什么。
结果,他只是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又弹了一下!
“咚!”
沈清越捂住额头,愕然地看着他。
容砚收回手,看着她捂额头瞪眼的样子,他丢下一句:“去洗洗吧,别冷着了。”
说完,这次是真的转身,走出了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沈清越呆呆地坐在床上,捂着被弹过的额头,所以……他真的是故意的!
但心底深处,那要将她淹没的尴尬和羞耻感,却因为这份出乎意料的弹脑门动作,被冲淡了一些。
至少他没有提起任何一个字!
他只是恶劣地捉弄了她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沈清越甩甩头,决定不再深想。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案发现场”。她掀开被子下床,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墨绿色丝绒长裙,只是皱得不成样子,领口还有酒渍。她居然就这样穿着礼服在容砚的床上睡了一夜?
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客房,冲了个澡,洗去一身酒气和昨晚荒唐的痕迹。
走出房间,楼下客厅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泰山趴在地毯上。
沈清越摸了摸它的头,管家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骨瓷杯。
“沈小姐,先生交代,让您把这个喝了。”管家语气恭敬,将杯子递到她面前。
沈清越蹙眉:“这是什么?”
“解酒安神的汤剂,先生吩咐厨房特意熬的,加了蜂蜜,不苦。”管家解释道,“先生说您昨晚喝得有些多,这个能舒服些。”
她最终还是接过了杯子,她屏住呼吸,尝了一口。
果然,味道有点奇怪,但确实不苦,甚至有一丝回甘。
“谢谢。”她将空杯递还给管家。
“先生已经去上班了。”管家接过杯子,“司机在门口等着,沈小姐随时可以出发。”
沈清越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包包,玉玺盒子也完好地放,向外走去。
她从包包最内侧的袋子里,取出了那张对折的白色卡片。
到了公司,沈清越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熙攘的城市,深吸一口气,拿出了那张卡片和另一部备用手机。
她按照上面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然后按下拨出键。
“嘟——嘟——嘟——”
单调的忙音在听筒里响起,一声,两声,忙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接通了。
沈清越没有立刻开口,她屏息等待着。
“哪位?”
是周聿白!
“是我,沈清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周聿白说:“稍等。”
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和细微的仪器滴答声。然后,听筒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沈……清越?”。
“是我。”沈清越握紧了手机,心脏莫名地提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吸气声,然后是闻澈断断续续、几乎不成句的话。
你……来了……”
他似乎在笑,“我好想你啊。”
沈清越:“……”
她握着手机,站在阳光明媚的落地窗前,没等她回应,闻澈又用那种虚弱却执拗的语气问:“沈清越……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沈清越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周聿白急促压低的声音:“先生!医生!”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仪器报警的尖锐鸣响。
“闻澈?闻澈!”沈清越心猛地一沉,对着电话喊了两声。
但回应她的,只有更加嘈杂混乱的背景音,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再次响起,冰冷而突兀。
沈清越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她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低头点燃。
敲门声响起,是苏晴。
沈清越将烟在烟灰缸里摁熄,坐直身体:“进。”
苏晴推门进来。
“沈总,”苏晴开始汇报,“关于‘破晓’发布会后的市场反馈和预售数据初步统计出来了,远超预期,尤其是海外几个重点市场的询单量激增。舆论方面,周慕言先生的声援和‘清晖计划’慈善基金的官宣持续发酵,正面评价比例已回升至65%以上。但……”
她顿了顿,调出另一份数据:
“RK及其关联方在港市针对我们的做空仓位仍在增加,虽然昨天港市有不明资金对RK进行了狙击,导致其短期流动性紧张,减缓了他们的增仓速度,但威胁并未解除。另外,我们监测到,hd资本旗下的多个基金,在过去24小时内,加大了对国内半导体相关领域上市公司的调研和接触力度,动作……不太寻常。”
“知道了。”沈清越的声音平静无波,“继续按计划推进上市进度,盯紧RK的动向。hd那边……也留意着。”
“是,沈总。”苏晴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沈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沈清越摇摇头:“没事。你去忙吧。”
苏晴离开后,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寂静。
沈清越再次看向窗外,城市的天空高远,阳光刺眼。
她拿起烟盒,又抽出一支烟,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