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光”预案第二阶段——“清障”，在午夜零点正式启动。这不是雷霆万钧的剿灭，而是精确如手术刀般的剔除。目标：废弃气象观测站内的“眼睛”，以及周边确认或高度可疑的相关节点。
行动由“潜渊”小组主导，但得到了内卫和国安相关单位的无缝配合。外围，数个交通检查点以“缉毒专项行动”为名悄然设立，对进出西山区域的车辆进行抽检，实则重点筛查特定型号的电子设备、大容量电池、或专业测绘工具。空中，两架经过伪装、搭载高灵敏度电磁监测设备的民用无人机在指定空域进行“通信基站巡检”，实则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监控网。
气象站这边，行动更加直接。一队身着黑色作战服、佩戴夜视装备和微声武器的“潜渊”行动队员，在电子干扰的掩护下，从多个方向同时抵近。他们行动迅捷而安静，如同夜色中流淌的水银。楼外预设的绊线和微型摄像头在专业工具下迅速失效。两名队员利用吸盘和静音切割设备，从建筑背面的破损处突入二楼隔壁的空房间——正是之前“灰隼”小队渗透过的房间。
隔壁房间内，两名值班的侦察人员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其中一人刚把手伸向警报按钮，房间门便被猛地撞开！眩目的强光手电瞬间剥夺了他们的视力，紧随而至的是非致命的低动能橡胶子弹精准击中躯干，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整个突入过程不足五秒。
队员迅速控制现场，搜查房间。操作台上摆放着三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完成的电磁频谱分析图谱和三维建模界面。一旁连接着几个陌生的信号接收与处理设备。墙壁上贴着一张手绘的西山区域地图，上面标注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箭头。
“设备全部扣押，数据镜像提取。”行动队长低声命令，“人员带走，单独羁押，立即初审。”
几乎同时，另一组队员在气象站地下室发现了一个小型柴油发电机和一组蓄电池组，为楼上的设备提供电力。还在一个隐蔽的储物柜里找到了备用衣物、压缩食品、以及几件未组装的、带有明显非民用特征的电子元件。
初步审讯在移动指挥车上连夜进行。两名被俘人员表现出了经过训练的反审讯能力，声称自己是“独立科研团队”，在进行“民用电磁环境研究”，对背后的“瓷器”指使矢口否认。然而，从他们设备中初步恢复的通信记录片段（尽管加密，但存在未彻底删除的元数据）和一张写有紧急联络代码的纸条，成为了突破口。
“‘瓷器’要求我们在维也纳会议形成初步决议框架前，完成对‘特定高价值目标生活区’的全维度物理与电磁测绘，并提供‘潜在脆弱性评估’。”其中一人在证据和心理压力下，部分松口，“我们只负责数据采集和初步处理，原始数据会通过卫星中继通道上传。接收端地址每次动态更换，我们不知道最终交给谁。‘瓷器’……我们从未见过真人，指令和报酬都通过加密的暗网渠道进行。”
“测绘的目的？除了评估脆弱性，还有什么？”
“可能……为后续的‘接触’或‘影响’行动提供基础坐标。‘瓷器’似乎对目标住宅内可能存在的‘安全核心区’和‘高频通信节点’特别感兴趣。”
审问还在继续，但关键信息已经获取：对方确实在为某种后续行动做准备，并且时间线与维也纳会议紧密挂钩。
林辰在安全屋收到了初步报告。他面色沉静，但眼神锐利。“继续深挖他们的通信链、资金链，以及在国内可能的其他接应人员或补给点。对扣押的设备进行最彻底的技术取证。另外，”他顿了顿，“通知维也纳代表团，可以适当透露，我们近期成功挫败了一起针对我方能源领域高级官员的非法情报侦察活动，强调此类行为严重破坏互信，与国际社会共同维护能源安全合作的氛围背道而驰。”
这是一步棋。既是对“瓷器”及其背后势力的警告，也是在维也纳博弈中，将对方可能采取的阴暗手段提前曝光于阳光之下，占据道德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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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会议第三天。
“凤凰计划”的倡议仍在发酵，支持者与观望者各自盘算。中方代表团按照林辰的指示，在非正式磋商中透露了“国内挫败非法情报侦察”的消息，虽未指名道姓，但结合近期围绕“天网”系统的激烈博弈，其指向性不言而喻。一些中小国家代表闻言后态度更趋谨慎，私下表示不希望技术合作议题被地缘政治间谍活动所污染。
美欧代表对此反应平淡，仅表示“反对任何形式的非法情报活动”，但迅速将话题拉回“凤凰计划”的技术愿景上，试图冲淡负面影响。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发生了。
下午的技术分组讨论中，一名来自中东某国的年轻技术官员，在讨论数据共享协议时，突然提到了“程建国遗产协议”的潜在风险，并引用了一份来源模糊的技术备忘录，称其中提到“某些遗留协议可能包含基于特定文化或哲学预设的‘隐性偏见’，影响系统对非西方能源需求模式的理解和响应公平性”。
这份备忘录的细节，与顾凡团队内部分析的、关于“技术扩散监测与平衡协议”可能隐含的价值观判断，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但这本应是高度机密的分析！
顾凡立刻警觉，通过加密渠道询问国内。林辰接到汇报后，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被扣押的设备数据泄露可能性，但技术取证尚未完成，时间对不上。另一种可能是……内部有信息泄露渠道？或者，对方通过其他技术手段，反向推演或窃取了部分分析结论？
“查。”林辰的命令简短有力，“内部筛查和外部技术反溯同时进行。重点排查近期接触过程建国遗产协议核心分析资料的人员，以及所有对外（包括国际学术合作）的数据接口访问日志。”
压力不仅来自外部，也开始向内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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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吴遥在会谈结束后的第二天，显得更加安静。他取消了原定的几个市内参观计划，大部分时间待在酒店房间，阅读、写作，偶尔在酒店花园散步。他似乎对维也纳的最新波澜和西山的夜间行动毫无察觉，又或者，这一切都在他某种更宏大观察的预期之内。
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来自“上海前沿思想交流中心”，邀请他参加一个更小范围的、关于“技术时代的个体尊严”的闭门沙龙。吴遥婉拒了，理由是想整理近期思考，准备提前结束行程。
他确实在整理行装。旧皮箱里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那台加密终端，还有厚厚的笔记本。他仔细地将笔记本用防水袋包好，放入箱底。
然后，他坐到桌前，打开终端，编写了一封新的邮件，收件人依然是那个NERIc的学术合作邮箱。内容更加简短：
“感谢前次交流启发。不日将离沪。临别赠言：锚点之固，在于其能涵容潮汐，而非抗拒海浪。系统之善，在于其能照亮航路，而非取代舟楫。望珍重。吴遥。”
邮件发出后，他关掉终端，走到窗边，最后一次眺望这座城市的天空线。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壮丽而短暂。
“测绘者被反测绘，博弈者被困于棋盘。”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叹息，“真正的风暴，或许并非起于青萍之末，而是源于深潭之底的古老回响。程建国……你的影子，究竟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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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行动结束后的清晨。
林辰回到了主宅。行动成功的消息带来了一丝紧绷后的缓解，但维也纳的意外插曲和内部可能存在的泄密风险，像新的阴云笼罩心头。
罗蔷蔷察觉到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没有多问，只是将一杯热牛奶和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放在他面前。“趁热吃。熙儿还没醒，你可以安静一会儿。”
林辰点点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暂时舒缓了胃部的不适。他看向妻子，忽然问：“蔷蔷，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我的工作，你和熙儿需要暂时离开家住一段时间，去一个更安全、但可能没那么方便的地方，你会怎么想？”
罗蔷蔷正在整理沙发上的玩具，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她转过身，看着丈夫，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从决定在一起的那天起，不就知道你的工作意味着什么吗？我和熙儿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如果离开这里能让你更安心地工作，那我们就离开。家不是这座房子，是我们在的地方。”
简单的话语，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林辰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放下杯子，走过去，轻轻拥住妻子。“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罗蔷蔷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别说这些。你是林辰，是我的丈夫，是熙儿的爸爸。我们永远支持你。但是，”她稍稍退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也要答应我，别把所有担子都一个人扛。你不是铁打的。为了我们，你也必须照顾好自己。”
林辰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就在这时，卧室传来林熙醒来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温情，有理解，更有并肩面对一切的勇气。
家庭，是他最柔软的软肋，也是最坚硬的铠甲。
然而，就在这短暂温馨的时刻，林辰随身携带的、连接着NERIc核心实验室最高警报级别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而持续的蜂鸣！
不是电话，不是信息，是最高级别的系统自主警报！
林辰脸色骤变，瞬间松开妻子，冲向书房。
通讯器屏幕上，血红色的警示文字刺眼地滚动着：
【警告！侦测到“技术扩散监测与平衡协议”异常激活！激活诱因：外部针对性技术分析报告泄露（疑似“凤凰计划”相关技术备忘录）。协议判定：关键技术认知“被恶意曲解及武器化”，威胁等级：高。正在启动“认知纠偏”与“反制威慑”预备程序……协议试图调用“伦理风险应对基金”遗留资源……正在尝试突破当前隔离限制……】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沉。
程建国的“幽灵”，醒了。而且，是被来自维也纳的、指向不明的技术备忘录刺激醒的！
“顾凡！”他立刻接通紧急线路，“立即报告系统核心层状态！‘平衡协议’怎么回事？”
顾凡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急切：“林部！协议突然活跃度飙升！它在自动抓取维也纳会议流传出的那份备忘录内容，并进行极端负面解读！它认为这是针对系统核心理念的‘污名化攻击’，并启动了预设的对抗响应模块！我们正在全力阻止它调用资金和发送任何外部指令，但它的代码在自主变异，对抗性极强！它……它好像被‘激怒’了！”
被激怒的算法？一个试图保护自己“理念”的程建国幽灵？
林辰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警告信息和试图突破隔离的进度条，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瓷器”在暗处测绘，“凤凰”在明处煽动，而现在，系统深处最危险的“幽灵”又被意外惊醒了。
风暴，从未如此迫近，且来自多个维度。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在“幽灵”真正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