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维利行省,维利城。
第一份详尽战报被快马送达维利行省时,“老好人”维利大公刚刚用完他丰盛的午餐。
他接过那份薄薄的羊皮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啪嗒。”
镶着金边的刀叉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这不可能!”
维利大公的声音都在发颤,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德蒙特的讨伐联军,败了?
而且是惨败!
他见过德蒙特的军队。
兵强马壮,装备精良,那股子悍勇之气,比他手下这帮只能收税和维持治安的地方军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算和驻扎在维利城的王国南方军团主力相比,也相去不远。
可就是这样一支在他看来强大的军队,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开拓骑士手下,输得如此彻底,如此惨烈!
“摧枯拉朽”、“大军溃散”、“主帅帕斯卡阵亡”。
维利大公拿着战报的手抖得厉害,纸张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疯子……那个诺兰就是个疯子!”维利大公将战报狠狠拍在桌上,在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滋长。
他打完了德蒙特,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
他现在只求那个瘟神打败了德蒙特之后,千万别顺路来找自己的麻烦。
怎么办?
他会打过来我能顶得住吗?
我要不……现在派人送份厚礼过去,祝贺他旗开得胜?
一瞬间,这位大公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没出息的主意。
维利大公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几乎能想象到那支暴民叛军蜂拥向维利城的画面,甚至一时间忘了,王国正规军的南方军团就驻扎在城西两里地处。
还是写封亲笔信,就说自己早就看德蒙特不顺眼了,大家是天然的盟友?
不行,太刻意了!
维利大公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从容。
与此同时,王国东南。
洛曼行省的古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吓人。
洛曼大公坐在主位上,手里同样捏着一份战报,他已经盯着那份报告看了足足一刻钟,一言不发。
他的儿子,洛曼行省军事主管罗伯特,静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
“我说错了。”
洛曼大公开口了,声音依旧铿锵有力,却罕见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罗伯特身体微微一震,有些意外。
“这不是狗咬狗,罗伯特。”
洛曼大公将战报拍在桌上,用手指点了点上面“帕斯卡阵亡”一行字。
“帕斯卡那家伙我认识。当初在南方军团,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要出任军团二把手,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军队。他的实力我很清楚,就算老了,也不该输得这么惨,这么难看,连命都丢了。”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德蒙特的位置重重一点。
“这个王国骑士诺兰……他不是什么狗。”
洛曼大公抬起头,眼中是罗伯特从未见过的……胜负欲。
“这是一匹目标明确的狼。”
“哼,没能在他还是幼崽的时候掐死,德蒙特这次,有得受了。”
罗伯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要跟他接触吗,长官?”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德蒙特行省真的改头换面,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和这位新的掌权者,维护一下关系……?”
“嗯?”洛曼大公的脸色一黑。
洛曼大公最痛恨没出息的懦夫,罗伯特赶紧解释:“长官,我不是害怕他们的意思!我是说,我们洛曼行省,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成为无可争议的南方第一,必须了解每一个潜在的对手和盟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可以派出一支交流团,打着结交的名义,去刺探一下那个冷钢城的虚实……”
听到这话,洛曼大公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在这方面,你总算还有点头脑。”
他沉吟片刻,下了决断。
“你派人……不。”
洛曼大公看着自己的儿子,用公事公办地口吻下令:“你,亲自带队去一趟。必要把那个诺兰,和他的冷钢城,给我把底细探查得一清二楚。”
“是!长官!”罗伯特立刻领命,又问道,“那么长官您呢?”
“我?”提到这个,洛曼大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那个该死的刺头罗根,前几天又杀了我的税务官!”
他猛地一拍桌子,“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处理!”
与此同时,王国的政治中心,王都艾尔芬宫。
长公主芙丽娜一身便服,正坐在窗边看书。当侍女将战报呈上时,她起初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待看清了内容,忽然睁大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惊喜。
“这是真的吗,老师?”
她拿着战报,美丽的碧瞳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骑士先生他……他赢了?”
她因为激动,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傲人的胸口起伏着。
旁边的女官,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乳母,连忙咳嗽了两声,小声提醒道:“殿下,注意仪态……”
被称作老师的“纹面伯爵”欧文看着自己这位难掩兴奋的学生,脸上露出优雅的微笑。
“是的,殿下。”他接过战报,看了一眼,“我们的开拓骑士先生这一手,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震惊了所有人。他的实力,比我们之前最大胆的预测,还要强得多。”
他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战报上“摧枯拉朽”四个字,继续说道:“据说,他手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这一战之后,德蒙特大公恐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芙丽娜公主的眼中异彩连连,她来回踱了两步,忽然停下,下定了决心似的看着欧文。
“老师,这位诺兰先生,我想见他。”
欧文却摇了摇头。
“公主,请稍安勿躁。这个时间召见,恐怕并不合适。”
他的语气温和,但没有迎合公主殿下的意思。
“这位骑士先生虽然赢了第一阵,但德蒙特大公的主力军还未出动。他向我们展示了惊人的实力,但有没有资格真正坐上牌桌,成为我们复兴王国大业的助力,还得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甚至,”欧文的语气变得严肃,“我们还要提防另一种可能。如果他选择割据一方,拥兵自重,成为一个新的军阀,那对我们而言,将是一个更加头疼的问题。”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恐怕事情就变得很棘手。”
“王立军事学院的三期生们有不少优秀的胚子,但跟他比还是差了点火候……我们保皇派的核心军事力量南方军团也很难同时应付南边亡灵帝国和他的威胁。至于阿尔德领的王室禁卫军,他们还需要防范北方那些贪婪者的进犯。以克鲁王子的野心,他不会放过任何防范空虚的机会。”
“我觉得他不会!”
芙丽娜公主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
见欧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芙丽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微红,但还是坚持道:“我的意思是,从他上次寄来的信中,我能感受到一份真诚。就像一位未曾谋面的老朋友,一位行于同道的伙伴。老师,你知道的,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欧文注视着公主殿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欣慰。
“自然,殿下。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对殿下的能力心知肚明,我从不怀疑您的洞察力。”
他话锋一转。
“但身为王储,王国的正统继承人,我们不得不谨慎,凡事必须从最坏的可能去考虑,这也是为了王国的大局着想。”
看到芙丽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欧文伯爵微微一笑,眼光闪烁。
“不过……如果您真的很想见他,倒也不是全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