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光未亮,渭水南岸的巨大营盘与码头区已是人喧马嘶,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肃杀而又充满期待的气息。
东方既白,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渭水河畔那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海洋。
那是大秦锐士的军阵!
士兵们身着统一的黑色甲胄,头戴武弁,手持长戟、弓弩或剑盾,如同钢铁铸造的森林,肃然林立。阳光照在冰冷的金属和皮革上,反射出森然的光泽。
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都写满了坚毅与对功业的渴望。他们以“伍”、“什”、“屯”、“曲”为单位,整齐划一,鸦雀无声,只有猎猎的旌旗在风中呼啸。
军阵前方,是更加精锐的战车部队和骑兵。驷马战车排成冲击阵型,车辕如林,御手稳坐,车左持弓,车右持矛,杀气腾腾。
骑兵们控着战马,马匹喷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等待着冲锋的号令。
渭水河道及沿岸,景象更为壮观。
上移动的堡垒,船体两侧开有棹孔,巨大的船桨如同蜈蚣的百足。船头上,狰狞的撞角闪烁着寒光;甲板上,床弩、投石机等远程武器已然就位,覆盖着防水的油布。
水手和船工们在船上忙碌地进行着最后的检查,吆喝声、绳索摩擦声、波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在新兵阵列中,王虎紧握着手中的长矛,手心因紧张而满是汗水。他穿着崭新的黑色戎服,外面套着皮甲,感觉自己从未如此精神过。
他看着周围一眼望不到头的同袍,听着军官们威严的口令,心中豪情与忐忑交织。
“这就是大秦的军威……”他喃喃自语,想起了离家时母亲的泪眼和弟弟羡慕的目光,更加用力地挺直了脊梁。“一定要活着回来,还要立下功劳!”
辰时正,鼓号齐鸣,声震四野!
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秦王嬴稷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大军旗台。他身着玄色冕服,腰佩太阿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下方的千军万马。
征东大将军王翦,全身甲胄,披着猩红的斗篷,大步走到台前,面向全军。他虽年迈,但身姿挺拔,气度沉雄。
司礼官高声宣读讨伐诏书与军令,声音通过多名传令兵接力,响彻整个军阵上空。当念到“扬威海外,拓土开疆,凡有功者,必不吝封赏”时,军阵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风!风!风!”
“大秦!万胜!”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连渭水波涛似乎都为之一滞。
王翦拔剑出鞘,剑尖直指东方:“奉陛下命,东征!”
“东征!东征!东征!”将士们以兵刃顿地,或以长戟敲击盾牌,发出有节奏的、雷鸣般的轰响,大地为之震颤。
誓师完毕,庞大的军团开始有序登船。
一列列黑色的队伍,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临时搭建的栈桥和跳板,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些巨大的楼船之中。战马被蒙上眼罩,小心翼翼地牵引上特制的运马船。辎重粮草被民夫和辅兵们喊着号子抬上运输船。
整个过程浩大而井然有序,体现着大秦帝国无与伦比的组织能力。
王虎跟着队伍,踏上了摇晃的甲板。他回头望去,咸阳城巍峨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模糊,而前方,是宽阔的渭水,以及更远方那未知的、代表着机遇与危险的大海。
千帆竞发,驶向未知
午时,东风渐起。
旗舰之上,王翦一声令下,代表启航的鼓声隆隆响起。
巨大的船帆依次升起,饱受风势。船工们奋力划动长桨,楼船舰队缓缓离开岸边,调整方向,在渭水主河道上排成巨大的行进阵列。
数百艘战舰,帆樯如云,旌旗招展,如同一条巨大的黑龙,开始沿着渭水,向着东方的大海迤逦而行。
船桨击水,发出整齐划一的哗哗声,与风声、浪声、船上将士的歌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雄壮而悲怆的出征曲。
两岸是无数送行的百姓,他们挥舞着手臂,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或默默祈祷。帝国的意志与无数家庭的期盼,都系于这支渐行渐远的庞大舰队之上。
秦昭站在咸阳宫最高的台阁上,极目远眺。虽然距离遥远,只能看到如同芝麻大小的船影和连绵的帆影,但她能感受到那股一往无前、开拓未知的强大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