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平一行人几乎是逃命似的回到了太尉府。
孙雾被直接抬进了房间,请来的大夫一看他的伤势,连连摇头:
“这……这下手也太重了啊!”
“筋骨受损,没有两三个月怕是下不了床了。”
丁乃平看着趴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孙雾,又是后怕又是恼怒。
后怕的是萧鼎的无法无天,恼怒的是孙雾自作聪明反而折了进去,也连累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
“萧鼎你这个恶毒的畜生!”
他在房间里开始无能狂怒,又摔碎了一个茶杯。(茶杯:你放过我吧!)
而将军府内,一场无声的清洗正悄然展开。
韩麟的手段雷厉风行。
他首先排查的就是那夜可能接触到东厢动静的下人。
厨房送饭的婆子,烧热水的杂役,负责院落洒扫的仆妇……一个个的被叫去单独问话,问得极其仔细。
很快,线索就聚焦到了倒夜壶的老癞头身上。
有人反映,那天后半夜看到老癞头倒完夜壶回来,在通往侧门的那条小路上跟一个黑影快速地接触了一下,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颇为可疑。
韩麟立刻带人直扑老癞头居住的下人房。
老癞头刚干完早上的活,正坐在炕沿上美滋滋地数着怀里几块新得的碎银子,盘算着再攒多久能给孙子娶上个媳妇。
“砰!”
门被一脚踹开,韩麟带着几个煞气腾腾的亲兵出现在房门口,看清来人他手里的银子“哗啦”一声全都掉在了地上。
“军……军爷……”
老癞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韩麟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明显超出他工钱的银子,厉声喝道:
“说吧,是谁给你的银子?!
“让你传什么消息?!”
“噗通!”
老瘌头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韩统领饶命!饶命啊!是……是太尉府的人……逼我的!”
“他们说不照做,就……就打断我孙子的腿!”
“我……我没办法啊!我就只说了一句府里好像来了客人,别的什么都没说!”
“真的!韩统领您明鉴啊!”
他涕泪横流,把如何被太尉府的人找上,如何被威逼利诱又如何传递了一次模糊消息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都抖了出来。
(编的,他就是自愿的)
韩麟听完,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带走,关起来!等候将军发落!”
清理掉内奸,韩麟又立刻加强了对东厢的暗中守卫,同时将清查结果禀报给了萧鼎。
萧鼎听完,只是淡淡说了几句:
“知道了。”
“那个老癞头按府规处置,打三十大板然后撵出去。”
“你告诉府里所有人,这就是吃里扒外的下场!”
敲打了丁乃平,清理了内鬼,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但萧鼎知道,潘雪松和丁乃平绝不会就此罢休。
接下来的风波,恐怕会更加猛烈。
不过,他萧鼎从生下来就没惧怕过任何人任何事!
过了会,他又对韩麟吩咐道:
“去跟陶妈说一声,让凌姑娘安心住着,外面的事情不必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是。”
东厢房里,凌笃玉对前院发生的这场风波一无所知。
她睡了三天前所未有的好觉,此刻正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一棵老树新发的嫩芽发着呆。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凌笃玉洗净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些忧色,但眼底深处那抹如野草般顽强的生机,正在慢慢复苏。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陶妈端着个红漆托盘迈进门。
“凌姑娘,看风景呢?”她边说着,边把托盘搁在桌上,上面是一碗热气袅袅的姜枣茶,“眼瞅着天一天比一天凉,您身子看着单薄,可不能在窗口久坐,仔细风吹着了。”
陶妈又从胳膊弯里抖搂出一件驼色绒布披肩,那料子看着就厚实软和。
对凌笃玉柔声道:
“老奴瞧着这披肩颜色素净很衬您呢,赶紧披上,暖和暖和。”
她手脚麻利,动作轻柔地把披肩搭在凌笃玉肩上。
披肩带着股好闻的太阳味儿,毛茸茸的毛边蹭着脖颈,立刻就把从窗缝钻进来的那点寒气给挡住了。
凌笃玉伸手拢了拢披肩,确实感觉暖和了不少。
她抬头冲陶妈笑了笑:
“多谢陶妈惦记,给您添麻烦了。”
“姑娘您这就外道了”陶妈摆摆手,又把那碗姜枣茶往她跟前推了推,“趁热乎喝了,驱驱寒。”
“您这身板啊,看着风一吹就能倒,可得好好将养。”
“要老奴说,还是窝在床上最舒坦,这屋里炭火烧得旺,被褥也厚实。”
凌笃玉心里清楚,自己这瘦削模样是之前逃亡路上落下的,看起来确实有点弱不禁风。
但实际上,靠着那神奇乳白色水滴的滋养,她内里的亏损早已补回八九,筋骨更是比看起来要强韧得多了。
不过她没打算说破,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嗯,躺久了感觉有点闷,就起来坐会儿透透气。”
凌笃玉端起陶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小口啜饮着。
枣茶的甜润里混着姜丝的辛辣,一路暖到胃里舒服得很。。
陶妈见她这般乖巧,心下也受用,一边利索地把床边略显凌乱的被角抻平,一边像是拉家常似的随口说道:
“这天一冷啊,府里府外的事儿就更多了。”
“将军这几日忙得跟陀螺似的,不是扎在城外大营,就是关在书房跟那些将领们议事,有时候连口热乎饭都顾不上……”
这话说得自然,她的眼神也没特意往凌笃玉这边瞟。
凌笃玉端着碗的手微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继续喝茶。
自己哪能听不出陶妈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不着痕迹地告诉她,萧鼎不是故意晾着她,是真忙得抽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