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团儿”背上那层茸茸新毛,如同无声的宣言,彻底扫清了安嫔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点燃了她对苏晚棠由衷的感激。
这份感激之情,驱使着这位素来胆小避事的嫔妃,做了一件与她性格不甚相符的事——亲自携礼登门,造访听雨轩。
这日午后,永和宫的大宫女彩屏领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小太监,簇拥着安嫔李氏,踏入了听雨轩那略显荒芜的庭院。
安嫔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略新的藕荷色宫装,脸上薄施脂粉,掩去了连日的憔悴,眉宇间是久违的轻松与喜气。
“苏妹妹!” 安嫔未等通传,已带着真诚的笑意快步上前,亲热地挽住了闻讯出迎的苏晚棠的手。
这声“妹妹”叫得自然,显然已将苏晚棠视作亲近之人。
“这次雪团儿能好得这般快,全赖妹妹妙手回春!它好了,姐姐我这悬了多日的心,才算是真真正正落回了肚子里!” 她的声音带着后怕与释然交织的激动,握着苏晚棠的手也微微用力。
她示意宫女太监将礼物奉上,是几匹颜色沉暗、花样老气的妆花缎(显然是安嫔自己份例里压箱底的存货),以及两匣子内务府统一制式的、不算精致的点心。
“一点心意,妹妹千万别嫌弃寒酸。” 安嫔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情真意切地说道:“妹妹心肠慈悲,又有这般通天的本事,菩萨定会保佑妹妹,将来福泽深厚!”
说着,她神色郑重起来,褪下了自己左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一串紫檀木佛珠。
那佛珠颗颗圆润饱满,呈现出深沉的紫黑色,油光水滑,显然是被主人常年摩挲盘戴,散发着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和淡淡的、沉稳的木香。
她不由分说地将佛珠塞进苏晚棠略显冰凉的手中。
“这串佛珠,” 安嫔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虔诚,“是本宫当年入选入宫时,家母亲自去普陀山求来,又在京中护国寺大雄宝殿的佛前,供奉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日夜受佛法熏染、香火供养。住持大师说,此珠最能安神定心,驱散阴霾,护佑佩戴之人远离灾厄病痛。”
她看着苏晚棠清瘦的脸庞,眼神充满了真诚的关切,“妹妹身子骨单薄,又住在这…略显清冷之地。戴着它,让它替姐姐陪着妹妹,佛祖慈悲,定会保佑妹妹平安康泰,诸邪不侵!”
她顿了顿,握着苏晚棠的手紧了紧,语气无比认真:“妹妹,这份恩情,姐姐记在心里了。日后在这深宫之中,妹妹若有什么难处,或是短缺了什么用度,只要在姐姐力所能及之内,你尽管开口!姐姐我,绝不推辞!”
【紫檀木佛珠(十八子):材质为上品老山紫檀木,油性足,密度高。长期佩戴,其天然木香确有一定宁神静气之效。心理暗示与精神慰藉作用远大于实际药理价值。】
识海中,系统给出了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评价。
苏晚棠低头,看着掌心那串沉甸甸、还带着安嫔体温与淡淡檀香的佛珠。
那温润的触感,那虔诚的话语,以及安嫔眼中那毫无矫饰、只有纯粹感激与同病相怜(同是这深宫里的边缘人)的真诚目光,像一股涓涓暖流,悄然浸润了她因丽妃毒计而紧绷冰冷的心弦。
在这处处陷阱、步步惊心的紫禁城,能意外收获这样一份带着“猫缘”的、不掺杂太多利益算计的真诚情谊,是何其珍贵,又何其不易。
她抬眸,对上安嫔殷切的目光,脸上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温婉的笑容。她郑重地将那串紫檀佛珠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
深沉的紫檀色衬着她素白的手腕,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与庄重。
“安嫔姐姐厚爱,晚棠…铭感五内!” 苏晚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她屈膝,行了一个比平日更为郑重的福礼,“姐姐所赐,非止佛珠,更是一片慈心护佑。晚棠愧领,定当日日佩戴,不负姐姐拳拳心意。”
紫檀温润的触感贴在腕间,带着安嫔的体温和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苏晚棠心中微动,看着眼前这位心思单纯、知恩图报的安嫔。
或许,她那构想中的“养生茶话会”,第一位固定的、可靠的成员,已然在不经意间,被这只名叫“雪团儿”的白猫,悄然牵到了她的面前?幸亏她在那罐药膏里加了点别的,不算是真的毒药,不过,微量砒霜也算是对猫藓对症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