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天高云淡,金菊吐艳。
双胞胎皇子公主的百日宴甫过,一场更为隆重、意义非凡的典礼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瑾妃苏晚棠的正式晋封贵妃大典。
此前陛下虽有口谕,但唯有经过这庄严繁复的册封仪式,金册金宝加身,才算名正言顺,位同副后的贵妃之尊方能昭告天下。
这一日,紫禁城内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内务府与礼部早已将一应典仪器物准备妥当,从贵妃的吉服、朝冠、朝珠,到册封用的金册、金印(贵妃称金宝),无不精致华美,彰显着无上荣宠。
苏晚棠于黎明前便被宫女们唤醒,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大典在太和殿举行,皇帝将亲临授册宝,王公百官、内外命妇皆需到场观礼,规模之盛大,仅次于帝后大婚与册后典礼。
吉时一到,钟鼓齐鸣,雅乐高奏。苏晚棠身着石青色缎绣彩云金龙八团纹贵妃吉服袍,头戴缀满东珠、宝石的贵妃朝冠,项挂东珠朝珠,在女官的引导和宫娥的簇拥下,步履沉稳地步入庄严肃穆的太和殿。
她面容平静,气度雍容,虽产后不久,身形略显丰腴,却更添几分成熟风韵与威仪。
丹陛之上,皇帝萧景珩端坐龙椅,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带着难以掩饰的欣慰与赞赏。
宣旨太监高声朗读册文,文辞骈俪,极尽褒扬:
“……咨尔瑾妃苏氏,诞育祥瑞,功在社稷。性资敏慧,敬慎持身;轨度端和,克娴内则。慈抚双婴,懿范克彰;辅佐宫闱,勤勉弗懈。允协珩璜之度,宜膺纶绋之荣。兹仰承慈谕,晋封尔为贵妃,赐号曰‘瑾’。赐居承乾宫正殿,掌一宫事。尔其益懋柔嘉,尚祗承夫渥典;永怀谦抑,用垂誉于椒庭。钦哉!”
苏晚棠跪接沉甸甸的纯金册宝,三跪九叩,谢恩领旨。
那一刻,鎏金殿宇内的目光尽数汇聚于她一身,羡慕、嫉妒、敬畏、讨好……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真正站在了这后宫权力的顶峰,也站到了风口浪尖。
大典结束后,按制贵妃需接受内外命妇叩贺。
承乾宫门前顿时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各宫妃嫔,无论心中作何想,面上皆带着得体的笑容,献上早已备下的贺礼。
庄妃蔡文和作为六宫代掌者,主持大局,言笑晏晏,贺词得体;
德妃刘姝和携女而来,姿态优雅,祝贺真诚却不失身份;
丽妃楚明玉最为直爽,笑声朗朗,比自己晋封还要高兴;
安嫔李淑雯则是真心感激,贺礼虽不贵重,却满是诚意;
连一向心思深沉的惠嫔刘姝书,也强撑着笑容,献上了一份厚礼。
苏晚棠端坐正殿主位,身着贵妃礼服,虽觉周身沉重,疲惫不堪,但仍强打精神,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一一应对。
殿内香烛高烧,贺声盈耳,珍玩贺礼堆积如山,一派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极盛景象。
然而,在这看似和谐喧闹的贺喜声浪之下,深宫之中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
庄妃蔡文和回到翊坤宫,卸下那副完美无瑕的端庄面具,对着心腹宫女飞燕,语气平淡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贵妃之位……陛下这是心意已决,要将她捧至无人能及的高度了。也罢,本宫这个代理,日后或许能更清闲些。”话虽如此,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与不甘,却未能完全掩饰。
凤座虚悬,至高之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如今更是被他人稳稳占据,即便她再如何懂得审时度势,心中又岂能毫无波澜?
长春宫内,德妃刘姝和屏退左右,只留女儿在身边。
她轻轻抚着大公主萧玥的头发,语气温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玥儿,你需记住,从今往后,见到承乾宫的瑾贵妃娘娘,要更加恭敬知礼,不可有半分怠慢。她已是贵妃之尊,位同副后,远非往日可比。”
她心中那根警惕的弦绷得更紧了,决定日后长春宫上下行事需愈发谨慎,绝不授人以柄,在这新一轮的权力洗牌中,唯有稳坐钓鱼台,方能保全自身与女儿。
咸福宫中,气氛则更为压抑。
惠嫔刘姝书回想着内务府刚刚按贵妃份例送去的、比往日丰厚数倍的赏赐,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她紧紧搂着懵懂的三皇子萧稷,指尖冰凉,喃喃自语:“贵妃……她已是贵妃了……她的儿子是祥瑞双胎中的皇子……陛下那般喜爱……那我的稷儿怎么办?他以后可还有出头之日?”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坐立难安,焦虑之下,她甚至开始盘算,是否该更频繁地带着儿子往太后宫中请安,以期在陛下之外,再寻一座靠山。
而最为怨毒、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自然来自那座被严密看守的景仁宫西偏殿。
齐若兰得知苏晚棠正式晋封贵妃、风光无限的消息后,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疯狂地砸碎了屋内最后一只勉强完好的粗瓷茶杯,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癫狂的笑声混合着最恶毒的诅咒,在空旷破败的殿宇中凄厉回荡:“贵妃?!哈哈哈!好一个瑾贵妃!苏晚棠!你这贱人!且看你如今能得意到几时!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本宫就在这阴曹地府门口等着你!等着看你从云端跌落,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这道晋封贵妃的明发旨意,如同一盏最亮的聚光灯,将苏晚棠和她的一双儿女推到了后宫最为耀眼、也最为危险的位置。
表面的明枪暂歇,恭贺之声未绝,但无数的暗箭却已在阴影中悄然上弦,瞄准了那光芒万丈的承乾宫。
瑾贵妃的至尊之路,注定布满荆棘,绝不会因地位的提升而变得平坦。
真正的风浪,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