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天花毒衣的惊心动魄、贤妃一党的彻底覆灭,以及牛痘接种的顺利推行,后宫在经历了一番疾风骤雨般的震荡后,逐渐归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这片新的秩序之下,永和宫的安嫔李淑雯,这位向来如同温婉水墨画般不起眼的妃嫔,内心却经历着微妙而坚定的转变。
她本性怯懦,不喜争斗,自幼承袭的家教让她习惯于谨小慎微,明哲保身。
昔日贤妃势大时,她更是深居简出,生怕行差踏错,惹来无妄之灾。
然而,与瑾皇贵妃苏晚棠的几次接触,尤其是她献上的金桔蜜膏,竟让困扰荣安公主多年的咳疾大为好转,这在她平静如古井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分量十足的石子。
她亲眼见证了苏晚棠如何从低位一路走来,不仅凭借超凡的智慧化解自身危机,更屡建奇功,惠泽后宫乃至天下百姓。
这位皇贵妃娘娘,地位尊崇却从不盛气凌人,手握权柄却待人宽和,更身怀神乎其神的养生医术,仿佛自带一种令人安心的祥和气场。
几番思量比较之下,安嫔心中那点因怯懦而生的疏离感渐渐消散,转而化作一种根深蒂固的感激与信赖。
她虽无争宠夺势之心,却也深知在这深宫之中,寻得一位真正仁厚且有能力的倚仗是何等重要。
于是,她彻底坚定了追随瑾皇贵妃的决心。
这份追随,并非源于功利算计,亦非想要谋取什么额外的好处,更像是一种寻求心灵安宁与切实保障的自然选择。
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是被动地接受苏晚棠偶尔施予的善意,而是开始以一种温和而持久的姿态,主动向承乾宫靠近。
每日清晨,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以及随众妃至承乾宫向皇贵妃行晨省礼之后,若没有其他必须的宫规应酬,安嫔便会牵着荣安公主的小手,带着贴身宫女彩屏,踏着宫中清扫洁净的青石板路,缓步走向承乾宫。
她总是寻一个最不至于打扰到皇贵妃处理正事的时辰,通常是在庄妃离去之后。
到了承乾宫,她也不会贸然求见,多是先由宫人通传,得到允许后,才恭谨地进入偏殿。
她总是先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言辞恳切:“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叨扰娘娘清静,实是心中感念娘娘恩德,又见公主近日身子爽利,特来谢恩。” 话语朴实,却透着真诚。
苏晚棠是何等通透之人,自然看出安嫔的诚心与那几分小心翼翼的亲近之意。
她欣赏安嫔的这份恬淡与真诚,也乐得在力所能及之处给予指点。
她知道,对安嫔这样的人,无需传授什么高深莫测的权谋机变,那些实实在在、能保障她们母女安康的养生之道,才是最好的维系。
“安嫔姐姐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苏晚棠常会亲自虚扶一下,让人看座奉茶,态度亲和,“公主气色确是比往日红润了许多,可见姐姐照顾得精心。”
她会就着荣安公主的情况,自然而然地引出话题:“公主这咳疾,看似好了,实则病根未除,最怕反复。平日饮食上还需格外留心,那些过于甜腻、容易生痰的糕点蜜饯要少吃。多用些梨子,最好是秋梨,与百合、银耳一同隔水慢炖,出锅前少加一点冰糖,最是润肺化痰,温和不伤身。”
见安嫔听得专注,苏晚棠又会补充些适用于她自身的调养法子:“如今天气炎热,人容易心浮气躁,睡眠不安。姐姐自己也需注意,可常用些杭白菊配枸杞泡水代茶,能清心明目,安抚心神。若觉得暑湿重,胃口不佳,煮粥时放几片茯苓、山药,最是健脾利湿。”
有时兴起,她甚至会传授一些简单易学的小儿推拿手法。
她会拉过荣安公主软糯的小手,一边示范,一边对安嫔讲解:“姐姐你看,这是脾经,这是肺经。每日睡前,用拇指指腹,顺着这个方向,轻轻给公主揉揉这几个穴位,力道要轻柔,以孩子不抵触为度。长期坚持,能健脾和胃,增强体质,对预防咳喘也大有裨益。”
安嫔对此简直是如获至宝。
她让彩屏将这些要点一一详细记录在册,回到永和宫后,便如同执行佛旨般严格遵从。
她发现,皇贵妃传授的这些法子,看似简单平常,既不需要名贵药材,也无复杂工序,但贵在坚持。
一段时间下来,不仅荣安公主夜间咳嗽的次数明显减少,睡得更加安稳,连她自己往日里容易头晕、心悸、手脚冰凉的些微小毛病,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减轻了许多,整个人感觉比以前松快了不少。
这实实在在的好处,让她对苏晚棠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视若神明。
她这种“佛系”的追随,不掺杂任何野心与算计,只是单纯的信赖、学习与感恩,反而让身处高位、时常需要应对各种复杂人事的苏晚棠感到一种难得的轻松与惬意。
有时,苏晚棠与庄妃处理完冗杂的宫务,正觉疲惫之际,抬眼看到安嫔牵着安静乖巧的荣安公主,捧着新绣的帕子或是新得的佛经,安安静静地候在殿外,心中便会升起一股暖意。
与安嫔聊些养生育儿的家常,听听她细声慢语地说着公主最近的趣事,或是讨论一下哪种安神香更好,对苏晚棠而言,竟成了一种别样的放松与调剂。
永和宫,这个昔日里在后宫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宫苑,因着安嫔这份虔诚而坚定的“佛系”追随,俨然成了承乾宫最稳固、最令人安心、也最无压力的盟友。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似丽妃那般热烈奔放,也不似庄妃那般公务公办,更像是一种基于共同关切(孩子健康)与相似性情(不喜争斗)的细水长流般的温情守望,在这波澜云诡的深宫之中,显得尤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