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的出现,瞬间让战场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压抑。他散发出的威压,浩瀚而深邃,带着一种古老苍茫的气息,与蚀骨夫人那种阴毒狂暴的妖气截然不同,更非寻常人族修士所有。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山川虚空融为一体,却又超然物外。
蚀骨夫人绿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和忌惮。她虽受伤,但五阶后期的眼力仍在,能感觉到这灰袍人的实力绝不在她全盛时期之下,甚至可能更强!而且对方的气息极为古怪,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阁下是何方神圣?此乃我万妖谷与青玄门的私怨,还请行个方便。”蚀骨夫人强压下伤势和怒气,试图摸清对方底细。她担心这是人族的援军。
灰袍人终于缓缓转过头,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投向了蚀骨夫人,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蚀骨夫人,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离开。或者,我送你离开。”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其中蕴含的自信与强势,却让蚀骨夫人心头一寒。她纵横妖域数百年,何曾受过如此轻视?但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又让她不敢轻易发作。
“阁下好大的口气!”蚀骨夫人色厉内荏,“莫非真要与我万妖谷为敌?”
灰袍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他的手掌白皙修长,不似活人,更像是玉石雕琢。随着他抬手,四周的天地灵气骤然凝固,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了蚀骨夫人!
蚀骨夫人脸色剧变,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周身妖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更可怕的是,她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制,让她灵魂都在颤栗!
“你……!”蚀骨夫人惊骇欲绝,再无半点争斗之心。她尖叫一声,不惜燃烧本命妖元,强行挣脱那无形力场的束缚,化作一道绿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远空遁逃而去,速度之快,远超来时!她甚至不敢留下任何狠话,生怕那灰袍人改变主意,将她留下。
转瞬之间,不可一世的五阶后期大妖,竟被灰袍人一言惊退!
这一幕,让下方青玄门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这灰袍人究竟是何等存在?实力竟恐怖如斯!
然而,林霄的心却沉到了谷底。蚀骨夫人是狼,这灰袍人却是虎!他的目标明确,就是那枚神秘碎片,而且他似乎知道得更多。
灰袍人赶走了蚀骨夫人,目光再次落回青玄门,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阵眼核心处那枚仍在散发微光的碎片上,以及重伤靠在护罩上的林霄身上。他一步踏出,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便来到了星光护罩之外,与林霄仅隔着一层黯淡的光幕。
“能将一枚残破的‘星骸’运用到引动周天星辉的地步,你这阵法师,倒也算是个天才。”灰袍人的声音透过护罩,清晰地传入司徒影耳中,带着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称那碎片为“星骸”!
司徒影小脸煞白,紧咬着嘴唇,双手死死按在阵眼上,试图维持阵法,但面对灰袍人那无形的压力,星光护罩摇摇欲坠,根本无法凝聚力量。
灰袍人不再关注司徒影,目光转向林霄,兜帽下的阴影似乎能看透灵魂:“年轻人,你很不错。元丹中期,身负混沌传承,竟还能引动一丝微薄的大地本源和这星骸之力,硬撼五阶妖王而不死。你的潜力,比我想象的更大。”
林霄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虚弱,艰难地抬起头,直视那兜帽下的黑暗:“前辈……究竟是谁?为何……觊觎我宗门之物?”
“宗门之物?”灰袍人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带着淡淡的嘲讽,“这‘星骸’,本就不属于青玄门,甚至不属于这一界。它,是‘钥匙’的一部分,是注定要回归‘星盘’的碎片。留在你们手中,是祸非福。”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交出星骸碎片,我可以饶过青玄门上下,甚至,可以给你一场造化。你的天赋,不该埋没于此等小派。”
林霄心中巨震。“星骸”、“钥匙”、“星盘”、不属于这一界……灰袍人口中的信息,与他从父亲线索和九霄塔中得到的零星信息隐隐吻合,指向一个远超他想象的宏大背景。
“若我不交呢?”林霄咬牙道。这碎片关系到父亲的下落,更可能与九霄塔的秘密息息相关,他绝不可能轻易交出。
灰袍人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回答,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那,青玄门今日,便从世间除名。而你,我会抽魂炼魄,读取你的记忆,一样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只是可惜了你这身难得的根骨。”
赤裸裸的威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所有青玄门弟子都感到一股绝望的寒意笼罩全身。连五阶后期的蚀骨夫人都被一言惊退,这灰袍人的实力根本无法抗衡!宗主重伤,大阵濒临破碎,谁能抵挡?
莫问长老目眦欲裂,就要不顾一切冲出来与灰袍人拼命。司徒影更是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催动阵法,却无济于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霄脑海中,九霄塔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清凉、古老的气息从塔中涌出,迅速流遍他全身,竟然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重伤和反噬,让他恢复了一丝行动力和清明!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意念,透过九霄塔,传入林霄的心神:“……不可……交出……碎片……关乎……归途……”
这意念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急和肯定!
是九霄塔的塔灵?还是父亲留下的后手?林霄无暇细想,但这意念让他更加坚定了不能交出碎片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借助九霄塔传来的那股奇异力量,强行站直了身体,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看向灰袍人:“前辈实力通天,晚辈自知不敌。但此物乃先父所留,关乎晚辈身世之谜,恕难从命!青玄门虽小,亦有宁折不弯之骨!想要碎片,便从晚辈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话音落下,他竟主动散去了摇摇欲坠的星光护罩!与其被动防御被轻易攻破,不如放手一搏!他手中虽无剑,但一股决绝的剑意却冲天而起,引动周身残存的混沌元力微微共鸣。他这是在赌,赌这灰袍人对“星骸”的重视,赌他不会轻易毁掉可能关联的其他线索,比如自己身上的“混沌传承”!
灰袍人看着林霄的举动,兜帽下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冥顽不灵。”
他再次抬起了那只玉石般的手掌,这一次,目标直指林霄!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瞬间降临,将林霄周身空间彻底封锁、凝固,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林霄感觉自己如同琥珀中的昆虫,连思维都似乎要停滞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掌缓缓向自己抓来,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宗主!”
“霄儿!”
莫问长老、司徒影等人发出绝望的呼喊,却根本无法靠近,也被那无形的力场禁锢在原地。
然而,就在灰袍人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林霄额头,准备进行搜魂的刹那——
异变再生!
林霄怀中,那枚一直微微发热的神秘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星辉!这星辉不再是温和的银白色,而是带着一种破灭、终结气息的暗金色!
嗡——!
一道暗金色的光束,如同沉睡的古星骤然苏醒发出的最后光芒,从碎片中迸射而出,并非攻向灰袍人,而是径直没入了林霄的眉心!
“什么?!”灰袍人动作一滞,发出一声惊疑!他感觉到那星骸碎片中竟然还隐藏着一股他未曾察觉的、更加古老本源的力量!
暗金星辉入体,林霄浑身剧震,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燃烧的恒星核心!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和能量洪流,伴随着无尽的星辰生灭景象,强行涌入他的识海!
“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眼瞬间被暗金色的光芒充斥!他的气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暴涨,瞬间冲破了元丹中期的壁垒,向着后期乃至更高层次冲击!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表面也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仿佛无法承受这股恐怖的力量,即将崩溃!
九霄塔在他识海中疯狂旋转,释放出大量的混沌之气,试图调和、镇压这股突如其来的星辰之力,但效果甚微!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超出了灰袍人的预料。他收回手掌,凝重地看着气息狂暴、处于崩溃边缘的林霄,兜帽下的目光闪烁不定。
“竟然……自行认主?激发了本源烙印?这怎么可能……除非……”灰袍人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不再急于出手,而是静静地悬浮在空中,观察着林霄的变化。他似乎想看看,这枚“星骸”碎片,在这个年轻的混沌传承者身上,究竟会引发怎样的奇迹……或者说,灾难。
青玄门的存亡,林霄的生死,在这一刻,都系于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之上。而远方的天际,似乎又有几道强弱不一的气息,被刚才蚀骨夫人逃离和此刻林霄身上爆发的异常星辉所吸引,正悄然向着青玄门方向窥探而来……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