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星辉如同决堤的洪流,在林霄体内疯狂冲撞。那不仅仅是纯粹的能量,更蕴含着无数破碎的星辰法则印记和一段段模糊不清的古老记忆碎片。林霄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片,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意识在无尽星海的生灭幻象中沉浮,时而化身为诞生于星云中的古老存在,时而目睹一颗大星的寂灭与重生……
这种力量层次太高,远超他元丹境的修为所能承受的极限。若非九霄塔在识海中疯狂运转,释放出浩瀚的混沌之气极力护持、调和,他的肉身和神魂早已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彻底崩解。但即便如此,他的情况也极其危险,身体表面裂纹密布,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气息在元丹中期与后期之间剧烈波动,极不稳定。
灰袍人悬浮在不远处,兜帽下的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林霄身上的每一丝变化。他并未再出手攻击或抢夺,反而像是在进行一场重要的观察。他手指微微掐动,似乎在推算着什么,周身有细微的星光轨迹若隐若现,与林霄体内爆发的星辉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
“果然……这枚‘星骸’并非简单的碎片,其内竟残留着一丝‘星主’的本源烙印……是因这少年的混沌体质,还是因为他身上那件宝塔状宝物的牵引,才激发了这烙印的共鸣与传承?”灰袍人心中念头急转,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若真如此,他或许……真的是‘钥匙’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持有者。”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霄身上的暗金光芒渐渐内敛,不再那么狂暴,但那股深邃古老的星辰威压却愈发浓郁。他体表的裂纹在混沌之气和残余星辉的共同作用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愈合。剧烈的痛苦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浩瀚星空初步建立起微弱联系的奇异感觉。他的修为,最终稳定在了元丹中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踏入后期,而他的神识强度,却在这次冲击中得到了难以想象的锤炼和提升,几乎堪比元丹后期甚至巅峰的修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夜,林霄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破碎的山门和焦急的同门,而是灰袍人那静谧而立的身影,以及周围被之前大战和星辉爆发肆虐得一片狼藉的景象。莫问长老、司徒影等人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隔绝在远处,脸上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却无法靠近。
“醒了?”灰袍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意,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林霄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虽然虚弱但异常精纯的混沌元力,以及识海中多出的那些模糊的星辰印记和一段段关于星辰运转、生灭的玄奥感悟。他心念微动,尝试沟通那枚碎片,发现碎片依旧在他怀中,却仿佛与他建立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如同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而九霄塔也安静了下来,塔身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丝。
“前辈……为何停手?”林霄沙哑着开口,目光警惕地看着灰骨夫人。他可不认为对方是突然发了善心。
灰袍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感受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林霄沉默片刻,选择部分如实相告:“星辰的生灭,古老的轨迹……还有,一些破碎的记忆,关于……一片无尽的星空,和一座……巨大的圆盘?”他最后一句带着试探,紧紧盯着灰袍人的反应。
听到“巨大的圆盘”,灰袍人周身的气息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他向前飘近了一些,距离林霄只有数丈之遥,这个距离对于高手而言,已是极度危险。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有‘缘分’。”灰袍人缓缓道,“那不是圆盘,那是‘万界星盘’,记载着诸天星辰轨迹,维系着万千世界平衡的至高神器。而你手中的,是星盘核心破碎后的一块‘星骸’。”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说道:“我名‘星轨’,乃‘巡星者’一脉最后的传人。我们的使命,便是寻找散落的星骸,守护星盘的秘密,等待‘星主’归来,重整星轨,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寂灭’。”
“巡星者?星主?大寂灭?”林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些名词,每一个都蕴含着惊天动地的信息量,远远超出了他目前所能理解的范畴。父亲留下的线索,九霄塔的秘密,似乎都与这“万界星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口中的‘星主’,是我的父亲吗?”林霄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星轨(灰袍人)摇了摇头:“不知。星主早已消失在无尽星海深处,无人知其下落。你身上的因果线很奇特,与星盘有染,但是否与星主直接相关,我亦无法看透。或许,你只是星主布局中的一环,也或许,你是一个意外的变数。”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也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他暂时不会杀林霄,因为林霄可能关系到“星主”和“星盘”。
“那你现在待如何?”林霄追问。
星轨沉默了片刻,道:“星骸既已与你本源初步融合,强行剥离只会导致其彻底崩毁,于我无益。我会留在青玄门一段时间。”
此言一出,林霄和远处的莫问长老等人都是一惊。留下?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目的不明的神秘强者要留在青玄门?
“前辈这是何意?”林霄眉头紧锁。
“观察,等待。”星轨言简意赅,“观察星骸与你的融合变化,等待可能出现的其他线索或‘钥匙’。同时,你青玄门此次动静不小,引来了蚀骨夫人,恐怕也会引起附近一些宗门和势力的注意。有我在此,可暂保你宗门无恙。当然,你也可以视为监视。”
他的话直白而现实。青玄门经过此战,实力大损,林霄重伤初愈,确实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有一个强大的“守护者”,至少在明面上能震慑宵小。但代价是,宗门的一切都将暴露在此人眼中,福祸难料。
林霄心中飞快权衡。拒绝?以星轨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答应?无异于引狼入室,但眼下似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至少,暂时化解了灭门的危机。
“……好。”林霄最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但请前辈遵守约定,不得伤害我门中弟子。”
星轨微微颔首:“可。我对外身份,便是你游历时结识的散修客卿。若非宗门存亡关头,我不会出手。”
协议达成,气氛稍稍缓和。星轨挥手撤去了对莫问长老等人的禁锢。众人立刻围了上来,关切地查看林霄的状况。
“宗主,您没事吧?”
“霄儿,感觉如何?”
林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暂无大碍,但眼神中的凝重却丝毫未减。他看向星轨:“前辈,关于那‘蚀骨夫人’以及她背后的‘万妖谷’……”
星轨淡淡道:“万妖谷是这片地域的妖族霸主,其内妖王众多,甚至传闻有六阶妖皇沉睡。蚀骨夫人不过是其中一员悍将。她此次失利,万妖谷短期内未必会大动干戈,但迟早会查到此地。你需尽快提升实力。”
压力并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来自万妖谷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而身边多了一个神秘的“星轨”,更是让未来的局势充满了变数。
接下来的日子,青玄门进入了紧张的战后重建和闭关修养阶段。林霄在星轨的默许下,开始借助那枚“星骸”碎片和九霄塔,全力消化此次获得的星辰感悟,巩固修为,冲击元丹后期。司徒影则埋头修复和升级护宗大阵,试图将那股暗金星辰之力也融入其中。莫问长老负责安抚弟子,处理宗门事务。
星轨果然如他所说,在青玄主峰附近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结庐而居,平日深居简出,如同一个真正的客卿,对宗门事务从不干涉,只是偶尔会与林霄探讨一些关于星辰运转、天地法则的玄妙问题,每一次交谈都让林霄获益匪浅,但也让他愈发感觉星轨的深不可测。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约莫半个月后,一队身着统一制式青袍、气息精悍的修士,驾驭着飞舟,来到了青玄门山门外。为首之人,面容冷峻,腰悬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苍劲的“巡”字。
负责值守的弟子连忙上前询问:“诸位道友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那冷峻修士亮出令牌,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等乃‘天枢州’巡天司所属!奉命巡查各郡,听闻此地半月前有异常星辉及强大妖气波动,特来查问!让你宗主出来回话!”
巡天司!掌管一州秩序,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官方强力机构!他们的到来,预示着青玄门引发的风波,终于开始扩散到更广阔的层面,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而在僻静草庐中静修的星轨,在巡天司飞舟抵达的瞬间,微微睁开了眼睛,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低语道:“终于来了……看看这潭水,能搅得多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