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里的豆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三弟。
“喂?”
“姐,”三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爸回来了,回玉兰姨这儿了。”
“回去了?”我咬了口包子,“回去也好,在医院熬了一夜,肯定是累坏了,让他歇歇吧。”
“歇?”三弟的语气变得古怪,“他不是回来歇着的!我去找他时,他就跟……跟中了邪一样,开始翻东西!”
“翻东西?翻什么?”我皱起眉头。
“不知道啊,咱爸翻箱倒柜的,我也拦不住。然后……然后他就在衣柜最底下,翻出个红布包……”
“红布包?”我停下了咀嚼。
“嗯,摊开了,里面是三本存折。”三弟的声音低了下去,“爸对着存折发愣,手都在抖……”
“存折?谁的?有多少?”我压低了声音。
“一本是曹小林的名字,存了十万;一本是曹小春的,也是十万;还有一本……是玉兰姨的,二十万零六千……”
这个数字让我瞬间沉默了。
对于我们这样的农村家庭,是一笔不小的存款。
电话那头,三弟继续说着,语气复杂:“爸就一遍遍翻着那几页纸,脸上……姐,你都没法想象爸那表情……他嘴里一直念叨,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他念叨什么?”
“他说:‘王玉兰啊,王玉兰……你整天跟我念叨没钱,哭穷……原来,钱都在这儿啊……’”
三弟模仿着父亲的喃喃声…
挂了电话,原来玉兰姨把钱都存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老爸攥着三本存折,急匆匆来到医院,走到曹小春面前:小春,快!拿这些钱去救你妈!——密码...你妈肯定告诉过你!”
曹小春接过存折,眼神复杂。
当他看清三本存折上的名字和金额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与闻讯赶来的曹小林抱头痛哭。
刘叔!他哽咽着说,有了这笔钱,我们一定给我妈好好看病!
然而,玉兰姨只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曹小春不顾医生病人仍未脱离危险的劝阻,执意为昏迷的玉兰姨办理了出院。
他的理由是:医院花费太大,效果也有限。回家静养,环境熟悉,说不定恢复得更快。
玉兰姨被抬回自己家的炕上,生命全靠一点流食维系。
76岁的老爸,却爆发出惊人的韧性,他承担起了玉兰姨全天候的护理。
擦身、喂药、清理秽物……他默默地做着一切…
十一天后…在凌晨的4点钟,他在微信群里声音颤抖,“小春小林,刘叔不行了,你们回去伺候你妈吧…”
他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逃回了老宅……
这次,曹家弟兄俩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5点…我就给三刚打去了电话:“喂,三刚。”
电话接通了:“姐,爸……他回老宅去了。”
“回去了?玉兰姨这才刚走,他一个人能行吗?”
三弟叹了口气:“唉,我过去看的咱爸。他人是去了老宅,可魂好像丢了一半。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我接话问三弟:“他说什么了?”
“咱爸拉着我,眼神直直的,说:‘三刚,以后我就一个人过,图个安生。再这么下去,累死的就是我了。’”
我沉默……“姐,你在听吗?”
“在听……想起小春之前还给请过护工,以为能缓过来,谁想到,从住院到人走,还不到一个月。”
“是啊,那个以前多利索的玉兰姨,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
“那这回爸这梦该醒了!”我补充道。
“什么梦醒了?三刚问我。
“这场二婚的。一场大病,几本藏着的存折,折腾这么一大圈把什么都掏干净了。…哎…谁都算不过命……。”
“谁说不是呢。爸是彻底孤僻了…咱们这也不是个滋味…小春小林他们是拿到了钱,可往后啊,也是没娘的孩子了。”三弟在电话那头叨咕着。
“……算了,不说了,挂了。”我挂掉了电话。
写到这儿,我心里堵得厉害。
……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