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刈:“王爷留了大部分粘杆处的人保护福晋和小阿哥,奴才等不敢擅自撤离。”
他不在,她都指挥不动他的人。
静了一会儿,仪欣说:“那就跟着吧,到富察府给你们安排院落修整。”
一直等到黎明破晓,几辆马车才从后门处进了富察府。
只带了一些必要的伺候的奴才,还有胤禛的人。
他们有秩序地往嫖姚院走去,尽量不搅扰富察府的宁静。
扶着傅文的手臂,仪欣缓缓下了马车,环视富察府的一草一木,心情稍缓,傅辙抱着弘煜和弘昕自马车下来。
弘煜和弘昕睡得香甜。
兄妹三人和马齐撞了个脸对脸。
“………”
傅文幽幽问:“阿玛,您怎么在这?”
见到闺女,马齐一愣又一喜又是担忧,百感交集说:“老夫惦念你妹妹的情况,睡不着就想在后门处等等。”
仪欣小步凑上去,眼尾弯了弯,咕咕叨叨说:“阿玛,我没事,如今进不去畅春园,我这才回家的。”
马齐淡淡看一眼傅文,又慈爱对着仪欣笑了,张罗着她回嫖姚院休息。
仪欣走在前面,温言细语说:“阿玛,我有点饿了。”
“欸!想吃什么,阿玛给你准备。”马齐跟着仪欣,像是伟岸的高山一般稳固。
“吃个小馄饨吧。”仪欣神情还是有些低落,尾音却上挑,好似有些愉悦的模样,“阿玛快去再睡一会儿。”
马齐:“老夫陪你用个早膳吧。”
仪欣笑眯眯撒娇说:“我想让大哥陪我用早膳。”
傅文知道,小九这是有话跟他说,从小到大,她有很多事情都是只和他去说。
马齐呵呵笑了两声,又淡淡瞥了傅文一眼,纵容说:“好,让他陪你用早膳吧,中午阿玛给你炖个鸡汤。”
“嗯嗯。”马齐看着身后的外孙,拉着傅辙说,“老夫给你带孩子,你好生休息,多吃点饭。”
“好。”
待到仪欣和傅文走后,马齐沉声对傅辙说:“给畅春园上个折子,就说你妹妹因刺杀之事惊悸重病,富察氏自己接回来了。”
他虽致仕,在万岁爷那里还是有薄面的,况且,万岁爷就是惊弓之鸟,如今顾不上任何人。
傅辙:“儿子给阿玛磨墨。”
……
畅春园。
草木皆兵。
康熙肩膀上的伤势不重,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废了一条腿。
若是胤禛不给他挡那一支箭,他怕是活不到今天了。
他不愿意任何人侍疾,将畅春园围得严严实实。
老八老九老十四留在宗人府,他只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受理。
有人说是前朝余孽作乱。
看着龙榻上胤禛苍白病态的脸,康熙苍凉悲怆感涌上心头。
刺客的话扎了他一刀。
为君不仁,为父不慈。
他的一生最珍视又苦心追求的东西,就这样被戳破。
心气一下子就散了,整个人看起来苍老很多。
康熙想了一会儿,说:“梁九功,传朕旨意,三皇子暂代国事吧。”
梁九功哈腰后退,如今竟是只有三爷还好端端的。
……
三皇子胤祉监国。
富察傅文就这么将三爷私收孤本墨宝和结党营私的事情递了上去。
一时间朝堂哗然。
因前阵子私藏火器和无甚功绩之事,三爷本就不受重用。
朝堂上难以服众。
三爷的嫡子弘晟不错,稳重而又博学,只是还年轻,担不得太多事情。
富察傅文在背后操刀,联络胤禛一党和富察氏姻亲收集许多证据。
仅仅四五天,朝堂上就出了不少乱子。
傅文却表现出超高的耐心,稳坐钓鱼台,又开始跟进前阵子康熙遇刺之事。
朝野捕风捉影,生出许多无端的猜测。
这么多年,他和四爷有些许默契,就算不说,他也清楚要怎么去把利益最大化。
嫖姚院。
这几日,傅文每日都来陪仪欣用午膳。
缓和了好几天,仪欣才一五一十跟傅文说起这次的事情。
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回府。
她温声软语又带着决然和果断,其实,并不是不会生气。
她很不高兴的时候,还是会很记仇的。
傅文耐心听着,温暖清朗的目光落在仪欣的脸上。
他沉默一下。
其实,已经到了两方都能理解的年纪了。
傅文:“小九觉得是什么导致的呢?”
仪欣一针见血:“观念,最根本的就是观念,这样的争吵迟早会发生,他改变不了我,我影响不到他,终究会爆发。”
生命至上和利益为先的观念鸿沟,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这是骨子里藏着的东西,剜掉它就跟剜肉一般。
傅文说:“哥哥明白。”
仪欣问:“大哥,怎么办呢?”
傅文给她夹菜:“什么怎么办?不高兴就撒气,还能有谁责怪你不成,你做什么哥哥都支持。”
“好。”
仪欣弯了弯眼睛,又沮丧一点,小声问:“所以,他什么时候醒来呢?”
她明白胤禛的苦衷,但是,可以慢一点,没关系,为什么要激进到这般田地呢?
傅文:“快了,我猜四爷在等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东西呢?
……
畅春园的夜色总是有化不去的腐朽气,万岁爷废了一条腿,肩膀重伤还在休养。
四爷昏迷不醒,在偏殿迟迟没有脱离危险。
宋太医等人亲自熬药,大夏天的,光是扇风的大蒲扇都坏了好几把。
真是汗水一茬接着一茬,袖口都是湿淋淋的。
四爷啊四爷,快醒来吧,不然万岁爷可就把微臣当庸医砍了。
康熙勒令三皇子监国,却惹出诸多事端,他暗地里关注朝堂上的事情,却越来越失望,扶不上墙。
“扶着朕去看看老四吧。”康熙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很黏糊。
“万岁爷,您要注意身体啊。”
梁九功不忍,万岁爷的腿…应该是不能骑马了。
康熙冷冷看着梁九功。
梁九功和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康熙,将他身体的重量卸到自己身上。
小步往偏殿挪着。
胤禛就静静躺在明黄色的床榻上,面色几近透明,像是冰山滋养出来的碎玉,毫无血色。
康熙慢吞吞靠在床榻边的软榻上。
他这几日太难捱的时候,都会来靠一会儿,挨着胤禛,他总觉得自己做父亲还没有那么失败。
其实,早就有决定了人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