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派出的心腹死士，如同暗夜中扑火的飞蛾，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萧景淮所在的山谷。他们皆是二皇子李泓精心培养的高手，擅长合击与暗杀，更携带着专门针对寒属性功力的歹毒暗器——“蚀骨冰魄针”。
然而，他们刚刚踏入谷口，便感觉一股无形的、远比外界凛冽数倍的寒意渗透骨髓，动作不由自主地僵硬迟缓。山谷深处，那方寒潭边，萧景淮缓缓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万古冰川般的冷漠。
“自寻死路。”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屈指一弹。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幽蓝色“冰焰”自指尖激射而出，这火焰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在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瞬间化作数十道细小的流光，精准地没入每一个潜入者的眉心。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那些死士保持着前冲或潜伏的姿势，瞬间被由内而外地冻结，体表覆盖上一层幽蓝的冰晶，然后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哗啦”一声，碎裂成满地冰粉，随风消散。
山谷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景淮甚至没有多看那些冰粉一眼，只是重新闭上双目，掌心冰魄凝魂玉幽光流转，与身旁地心火莲的暖意交融。他在积蓄，在等待。阿姐那边，应该也快有结果了。
***
朔风城，将军府。
萧景汐看着暗探送回的、关于张廷玉与二皇子使者秘密接触的情报，眼神冰冷如刀。
“果然忍不住了。”她将情报在烛火上点燃，“罗锋，都安排好了吗？”
“大小姐放心！张廷玉安插在军中的几个钉子，已经全部监控起来。他行辕周围的街道，也换上了我们的人。只要他敢动，立刻就能拿下！”罗锋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隐忍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反击了！
“不够。”萧景汐摇头，目光锐利，“拿下张廷玉容易，但如何向朝廷交代？我们要让他……自取灭亡。”
她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向城西一处标注为“废弃军械库”的地点。“这里，是之前查到的、李恒暗中囤积一批违禁弩箭和火油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彻底清理。把消息，‘无意中’透露给张廷玉安插的那个副将。”
罗锋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倒吸一口凉气：“大小姐，您是要……引他去查那里？然后……”
“然后，那里会因为‘年久失修’，发生一场‘意外’的爆炸。”萧景汐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断，“巡查使张大人心系公务，亲赴险地核查，不幸罹难。这个结局，对朝廷，对陛下，都算有个交代了。”
罗锋看着萧景汐平静的侧脸，心中凛然。大小姐的手段，越来越有侯爷那种不动声色间决人生死的风范了！这招借刀杀人，祸水东引，简直天衣无缝！
“末将明白！这就去安排！”
***
一切如同萧景汐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得到“废弃军械库藏有逆党重要罪证”消息的张廷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正苦于找不到足以扳倒萧景汐姐弟、又能向二皇子交代的重磅证据，此刻哪里还按捺得住？他甚至没有过多怀疑这消息的来源，只以为是自己的暗中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为了抢功，也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张廷玉只带了寥寥数名绝对心腹，在一个夜色浓重的晚上，悄然前往那处废弃军械库。
军械库内阴暗潮湿，堆满了残破的兵甲和蒙尘的器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油味。
“大人，小心有诈。”一名心腹警惕地提醒。
张廷玉此刻已被“大功告成”的幻想冲昏了头脑，不以为意地摆手：“此地荒废已久，有些气味正常。仔细搜查，特别是角落和地窖，定有发现！”
他亲自举着火把，深入库房内部。就在他弯腰试图检查一个看似可疑的木箱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粘稠的东西。
是火油！
张廷玉脸色骤变，心知中计，厉声喝道：“快退！”
然而，已经晚了。
库房角落，一支被巧妙机关牵引的弩箭，“咻”地射出，精准地射中了他手中火把的握柄！火星四溅，瞬间引燃了地面上早已铺设好的火油！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动了半个朔风城！冲天的火光撕裂夜幕，将废弃军械库所在区域映照得一片通红！巨大的火球裹挟着破碎的木石和人体残肢，腾空而起！
等到罗锋带着人马“匆匆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片仍在熊熊燃烧的废墟，以及几具烧得焦黑、难以辨认的尸体。
“快！救人！看看张大人怎么样了！”罗锋一脸“焦急”地指挥着士兵灭火。
结果自然是徒劳。巡查使张廷玉及其心腹，尽数殒命于这场“意外”的爆炸和大火之中。
消息传回将军府，萧景汐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厚葬张大人，奏明朝廷，巡查使张廷玉因公殉职，北境军民，同悲。”
她站在窗边，望着城外北方那隐约的冰川轮廓，心中默念：景淮，这边的障碍，我已经扫清了。接下来，该你了。
***
张廷玉的死讯，以及随之而来的、“北境局势复杂、巡查使意外殉职”的奏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抵京城，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帝李擎看着那份语焉不详、却暗示张廷玉可能因触及某些隐秘势力而遭难的奏章，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并不完全相信这所谓的“意外”，但北境远在数千里之外，萧景汐将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死无对证。更重要的是，张廷玉是二皇子李泓举荐的人，他的死，让李擎对李泓的戒心更深了一层。
“好一个北境！好一个萧家姐弟！”李擎将奏章狠狠摔在御案上，胸口剧烈起伏。张廷玉死了，他派去监视、制约萧景汐的棋子没了，北境如今彻底成了萧家姐弟的天下！尤其是那个萧景淮，力量诡异，行踪莫测，如今更是没了掣肘……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这位帝王。
“父皇息怒。”二皇子李泓适时出现，他脸上带着悲戚与愤慨，“张大人忠心耿耿，竟在北境遭此不测！此事定然与那萧景淮脱不了干系！那妖人力量日益恐怖，若放任不管，恐成国之大患！儿臣恳请父皇，立刻下旨，调集周边兵马，联合武林正道，共赴北境，剿灭妖邪，以正国法！”
他言辞恳切，一副为国为民的忠臣模样，实则恨不得立刻借朝廷之力，将萧景淮这个潜在的最大威胁铲除，同时也将北境这块肥肉重新纳入掌控。
李擎冷冷地看了李泓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他何尝不想除掉萧景淮？但那冰封千军的力量，是那么容易剿灭的吗？万一逼反了萧景汐和她手下的虎狼之师，北境防线崩溃，外敌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李擎犹豫不决之际，殿外传来急报：“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靖北伯萧景淮有本上奏！”
萧景淮？他竟主动上奏？
李擎和李泓都是一愣。
内侍连忙将奏本呈上。李擎展开一看，瞳孔微微收缩。
奏本上的字迹，铁画银钩，透着一股冰冷的锋芒，内容更是言简意赅：
“臣，萧景淮，顿首。北境匪患已靖，边防稳固。然臣身负异力，恐惊圣听，亦恐引宵小觊觎，致边陲不宁。臣请于北境极北之地，自辟一隅，闭关潜修，梳理暴气，非召不入关，永不涉朝政。北境军务，臣姐萧景汐，忠勇智略，足堪重任。若朝廷不允，或再有如张廷玉者，擅启边衅，窥探臣之私密，休怪臣，冰封三千里，血洗百万兵！勿谓言之不预也！靖北伯，萧景淮，敬上。”
这哪里是奏本？这分明是一封最后通牒！一份充斥着冰冷威胁的宣告！
“狂妄！嚣张！大逆不道！！”李擎气得浑身发抖，将奏本狠狠摔在地上，“他这是在威胁朕！威胁整个大晏朝廷！！”
李泓也是又惊又怒，连忙捡起奏本看完，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寒意。这萧景淮，竟然嚣张到了如此地步！但他更心惊的是，萧景淮这番话背后所代表的，那种凌驾于凡俗权力之上的、近乎神魔的自信与力量！
“父皇！此獠不除，国将不国啊！”李泓疾声道。
李擎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沉默了许久许久。他看着地上那封奏本，仿佛看到了那个白发蓝眸、立于冰封战场之上的身影，看到了那瞬间冻结千军的恐怖力量。
最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帝王权衡利弊的理智，压倒了他的愤怒。
他缓缓坐回龙椅，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拟旨……”
“父皇！”李泓不甘。
“闭嘴！”李擎厉声呵斥，他目光冰冷地扫过李泓，“传朕旨意：靖北伯萧景淮，忠体国，心系边安，其所请，准奏。即日起，于北境极北划设‘静修之地’，非朕亲笔诏书，任何人不得擅入打扰。北境一切军政要务，由昭华郡主萧景汐全权处置，诸军将士，皆听其号令，如有违逆，视同谋逆！”
这道旨意，几乎是全盘接受了萧景淮的条件！承认了萧景汐对北境的绝对控制权，也变相承认了萧景淮那超然物外、不容侵犯的地位！
“父皇！不可啊！”李泓几乎要跳起来。
“朕意已决！”李擎闭上眼睛，挥了挥手，“退下吧。”
他累了。面对这种非人的力量，传统的权谋和军队，似乎都失去了意义。维持表面的安宁，或许是当下唯一的选择。至于以后……只能再从长计议了。
李泓看着父皇那疲惫而决绝的脸，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咬牙，愤愤不平地退出了御书房。他心中对萧景淮的忌惮与杀意，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
皇帝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北境。
朔风城军民欢呼雀跃，这意味着朝廷正式承认了大小姐的地位，北境迎来了真正的安定！
萧景汐接到旨意，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知道，这是景淮用他那份霸道无比的“奏本”，为她，为北境，争取来的最好结果。
她立刻下令，在朔风城举行盛大的庆功宴，犒赏三军，同时将皇帝的旨意公告全境，彻底稳定人心。
随后，她将日常军务交由罗锋等人处理，自己则只带了少数亲随，再次北上，前往那片冰川山谷。
当她踏入山谷时，看到的景象让她微微怔住。
萧景淮依旧坐在寒潭边，但周身的气息已然完全不同。那头银发如同流动的月华，冰蓝色的眸子深邃如星空，原本外放的寒意尽数内敛，整个人仿佛与这冰川、这天地融为了一体，散发出一种宁静而浩瀚的气息。
他面前，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缓缓旋转的能量体。那能量体内部，幽蓝的冰焰与赤红的火莲之力完美交融，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散发着令人心悸又无比和谐的力量波动。
感受到萧景汐的到来，萧景淮缓缓睁开眼睛，那团能量体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掌心。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最终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阿姐，你来了。”
萧景汐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再失控的平静与强大，心中充满了欣慰与骄傲。她伸出手，轻轻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雪花，微笑道：“嗯，我来了。以后，我们可以安心了。”
萧景淮握住她的手，那熟悉的冰凉触感传来，却不再让她感到不安。他低头看着她，冰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清晰的身影，语气平静而坚定：
“还不够。”
他抬头，望向南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繁华而遥远的京城。
“皇权猜忌，兄弟阋墙，江湖风波……这世间，从无真正的安宁。”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萧景汐，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如同冰川般亘古不变的决心。
“我要这北境，固若金汤。我要这天下，无人再敢犯你分毫。我要这规则……由我来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改天换地的力量。
“阿姐，陪我。”
不是询问，是宣告。是携手并肩，共攀绝顶的邀请。
萧景汐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深沉如海的情意，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知道，眼前的景淮，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弟弟，而是即将搅动天下风云的巨龙。
她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红唇轻启，掷地有声：
“好。”
“无论你要这北境，还是要这天下……”
“我陪你。”
冰川为证，星月同辉。这对历经磨难、掌握着非凡力量的姐弟，在北境的极寒之地，立下了携手同行的誓言。他们的未来，注定将不再局限于这小小的北境，而是指向那更加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危机四伏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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