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来拜年的人还是很多。
上午十点多,二姐、姐夫回来。中饭前,三姐一家三口回来了。家里十二口人,加上一群一群来拜年的客人,显得有点儿拥挤不堪。
下午三点多,她跟着一群来拜年的关系很好的女同学出门。事先征得春子同意,她带着这群女同学去春子家拜年。
春子来开门,除了春子,只有枫姨在家,看她带了五、六个同学一起来拜年,枫姨有点儿吃惊,但是很高兴,一群人进客厅说话。没说几句话,有人敲门,春子去开门,迎进来有男有女五、六个同学,互相都认识,又说又笑闹成一片。
枫姨提议:“人太多,客厅坐不下,要不你们去主卧室坐吧,那边空间大,有地毯,我把这些吃的、喝的也都给你们端过去。”
那时候很少有人家里铺地毯,大家一哄而起,经过春子兄妹俩的房间和书房,有人探头探脑、问东问西,尤其对书房墙上陈叔和几位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合影感兴趣,然后跟着枫姨走进足有三十平米的主卧室,有人帮着春子去搬椅子,有人索性席地而坐,并且喊其他人:“很舒服,就坐地毯上吧!”结果拿来的几把椅子并没有人坐,所有人或靠墙、或靠床坐了一地。
有人提议:“诶,咱们正好十二个人,拿三副扑克来打拖拉机吧!”
坐在门口地上的春子抓着头发,为难地说:“到哪儿去找扑克牌,我家好像没扑克牌。”又对着枫姨喊:“妈,咱家有扑克牌吗?”
坐在旁边梳妆椅上的枫姨听到这话,赶紧去对面书房,从下面柜子里找出来一盒十二副崭新的非常精致的礼品扑克牌,说:“我就记得在书房见过。这盒扑克牌放在这儿很长时间了,我家也没人玩,正好给你们用上。”
十二个人抖擞精神,围成一圈,有人讲了玩法和规则,开始打超级拖拉机。一屋子人连吃带喝又喊又叫又笑又闹,不知不觉天暗下来了。再不走就要赖在春子家吃晚饭了,人们才想起来明明是出来拜年的,怎么就坐地上玩起来了,放下扑克牌告辞。
出门的时候,春子拉住她,说:“唉,雪,你明天来我家玩吧。”
她说:“我三姐今天中午刚回来,明天中午就要走,几年没见了,我等他们一家走了,下午过来找你玩吧?”
春子点点头,说:“行。”然后悄悄跟她说:“我哥和梁红定在大年初六在同庆饭庄举办婚礼,到时你来作伴娘。”她问:“那我要准备红包吗?”春子说:“不用。按礼该给你红包,不过我爸说了,既不收礼,也不送礼,所以也没红包给你。你到时就穿漂亮点儿就行了。”
等她回到家,天都黑了。一进门,全家人从客厅以外的屋子里走出来,围了过来,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爸爸,她以为三姐家又出了什么状况,刚要开口询问,父亲朝客厅方向扬了扬下巴,清了清嗓子,很艰难地说:“你那位章同学来了一会儿了,在那边等你,还带着他的未婚妻。”
她眼睛瞪的溜圆,脱下大衣递给婷婷,转身进了客厅。
客厅里,坐着章同学和他的干姐姐、前女友、现未婚妻陈力,以及一脸难色的桔子。
四个人客气地寒暄完毕,章同学眼光灼灼望着她说:“那个,潘雪,我和陈力,我俩已经订婚了。”
她扬了扬眉毛,笑了笑,说:“祝贺你们啊!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呢?”
章同学怎么回答回不回答其实都不重要,也不关她啥事。
送走客人,全家人看着她,爸爸一脸担忧。她笑了,说:“这干啥呢?咋一个个如丧考妣?”然后对父亲说:“爸,这回你该承认了吧?你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差!幸亏我一开始就没看好这个反反复复、蛇鼠两端的小人。”
看她这态度、这神情,全家人松了口气,不知道情况的终于敢开口打听刚才那客人是咋回事。
她若无其事说了明天下午要去春子家玩,初六要作为伴娘去参加春子哥哥婚礼的事,又去拿了那个装着四百元钱的红包给了三姐的儿子强强。
妈妈问她:“雪儿,你吃晚饭了没?”
三个姐姐张罗着要去厨房给她热饭,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在春子家玩扑克,嘴就没停,一点儿都不饿,别忙了。
一家人分散在三间屋里聊天。中途,她和爸爸妈妈在厨房碰头,妈妈问她:“雪儿,你真的不在乎那个章同学的事?”
她笑着说:“我本来就没喜欢他,刚刚有点儿感动,以为可以试着喜欢他,他就自己把自己杀死在我心里,挺好的。”
母亲点了点头,眼里忧色稍减。
她问爸爸妈妈:“我三姐咋样?跟她婆婆和小姑子能和睦相处了吗?”
爸爸妈妈宽慰地说:“你三姐现在在工地开翻斗车,收入挺高,他两人都说家里现在和睦了,说你三姐和她小姑子现在好的像亲姐妹,还帮她小姑子介绍对象呢。”
她说:“那就好!”
六岁的强强看到两个姐姐很亲爱地偎在小姨身边,非常羡慕,又不敢走过来,怯怯地站在她卧室门口看着。
她抓着一袋开心果,边吃边回答两个外甥女的问话,一不小心,手里正在剥壳的开心果崩到地上,三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找,看了看,地上没有,她刚说了一句:“不管它了,估计掉沙发下面去了。”只见强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到地上,整个人都要钻进爸爸妈妈年前刚花了六千块钱为她买的那个大黑皮沙发下面了,她慌的赶紧去抱强强,那一刻,眼泪几乎流下来。强强不肯起来,嘴里喊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小姨!”。
全家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大姐和二姐很嫌弃地说:“小强怎么趴在地上,脏死了。他妈怎么也不管他?”
三姐扑过来拉儿子,嘴里喊着:“快起来,快起来,地上脏。”
强强从地上爬起来,一只小手里攥着那粒剥了壳的开心果,满脸堆笑,举到她面前,说:“我帮你找到它了,小姨。”
二姐夫在后面说:“掉地上了,脏了,不能吃了。”
她接过开心果,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幸亏咱家有强强,那下面除了你别人都进不去!”
听她这么说,三姐很高兴,对儿子说:“看,小姨夸强强能干呢!”
她抱起强强,亲了亲他沾着灰的胖脸蛋儿,说:“谢谢强强!”然后把孩子交给三姐,说:“快,赶紧给娃洗洗去。呀!这孩子脸蛋看着胖,抱起来怎么这么轻呢?”
三姐说:“就是的,他就看着胖,其实身上没肉,骨架也小。”
她又对在旁边“嘻嘻”怪笑的两个外甥女说:“你俩也去洗漱,晚了,该睡觉了。”
那天晚上,大姐睡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她和三姐带着三个孩子睡在她房间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