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她去卫生间,顺便洗脚,回来换上了凉鞋。
他问:“你现在是想喝酸奶呢,还是想吃水果?”
她笑答:“吃苹果吧,帮助消化,吃撑了。”说着拿起水果刀,盘腿坐在没睡过的那张床上,熟练地削起了苹果。
他笑着问:“要不上午不出去了吧,午睡起来再去看教室和图书馆?我看你有点儿累了,咱今天至少已经走了十公里。”
她吃惊:“十公里?那么多呢!难怪我确实有点儿不想动了。”马上又说:“哎呀,不行,还得动,我得把咱俩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赶紧晾干。”
他说:“你累了,吃完苹果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去给咱洗衣服。”
她歪头看着他笑,说:“好,吃完咱俩一起洗,你的裤子我可能还真洗不动。”一边把一只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他很快吃完苹果,端起两只脸盆,问她:“就洗盆里这几件衣服吗?”
她说:“等等,我身上穿的也洗了吧,走了一身土,下午我想穿一条漂亮的裙子跟你去教室和图书馆。”
他笑着问:“那我是不是也要换?”
她笑答:“换吧,既然你都问了。”旋即又说:“既然要换衣服,不如我去冲个凉水澡吧?反正这会儿这么热,也不怕凉。”
他笑着问:“你不会是想让我也冲一下吧?”
两人冲完凉,一起洗了所有的衣服,他去找服务员要了一大把衣架,把所有的衣服晾出去,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他问:“你饿不饿?要不咱去吃中饭吧?回来睡午觉?”
她笑:“算了,大太阳的,咱每人喝一瓶酸奶,睡起来再去吃饭,吃两顿饭,好不好?你会不会饿?”
他说:“我没事,饿了等下多吃点。”
午睡醒来,日影西斜,他还在酣睡,昨天晚上不知道想啥想的那么辛苦,是不是整晚都没睡好?
她一动不动躺在他身边,眼睛瞪得老大,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回放着在这校园里发生过的一切,想:“从此以后,关于校园的梦境应该都像今天一样是彩色的了吧?”
突然,他问:“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她转过身,抱着他,问:“你醒了?睡好了吗?”
他搂着她,笑着说:“这一觉睡得好沉。醒了一会儿了,看你半天了,你都没发现,想啥呢?”
她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梦里出现最多的场景,就是学校,梦里全是黑白的,不是黑天就是下雨,湿淋淋、冷冰冰的,咱们走过这一趟,我相信以后如果再梦见学校,应该会像今天咱们看见的,是洒满阳光的,五彩缤纷的,暖融融的。”
他亲亲她,抱紧她,说:“肯定会的。我好像不做梦,也许做了,醒了不记得了。如果梦见,肯定也和你的感觉一样。”
她问:“你刚才睡得好沉!昨晚一晚上没睡?想什么呢?”
他说:“也睡了,睡得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昨晚看的那个电影,也不怪那个电影,可能我前段时间在家睡够了,脑子里本来就装着这些事,也该好好想想了。”
她笑,问:“那你能跟我说说你想什么了?有什么结论吗?”
他说:“那天我问你想让我去你们公司不,你说吃饱睡足回答我,现在算不算吃饱睡足?你还说这问题里有坑,有啥坑?”
她笑,说:“你现在如果不去南方,可以有三个选择:来我们公司,去畜牧厅经管处,去董总他们公司。不止赫总、张总和崔总想留你,周厅长和董总也都留过,你要想去,都是可以去的。所以,咱现在首先要决定的是你还去不去南方了?你还去吗?”
他沉吟半晌,问:“你想让我去吗?还有,如果去,去哪儿?”
她答:“先说去哪儿的问题吧,我只去过海南和深圳、珠海,深圳、珠海待的时间太短,深入程度也不够,基本没什么了解。海南,我去过两次,其实我挺喜欢海南的,个性鲜明,色彩强烈,不仅自然环境是这样,人文环境也是这样,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去了海南,我以为是因为它框架少,想象空间大,在那儿,我感觉风都更自由,虽然我没去过美国,但想象中它在自由和平等这两点上,接近我想象中的美国。”
他问:“那你怎么没去海南?”
她笑:“别人去海南都是去挣钱的,就我见到的,好像也都挣上了,甭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我去干嘛?看别人挣钱吗?我一想到以挣钱为目的地活着,就连活的心都死了。我没见谁是为了做点有意义的事去海南的。不过,我当时如果没遇见这个亚行贷款项目,可能最后也得去海南,可我遇见了,这是命吧?”
他“嗯”了一声,说:“这项目确实适合你,挣钱,好像的确不适合你。”然后笑,说:“适合我,我想挣很多很多钱,把你想要的全买下来!”
她惊住:“我有那么贪婪吗?”
他搂紧她,亲亲她,说:“你不是贪婪,但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不是一点点钱就能实现的,得好多好多钱才能实现。”
她沉默,不知道是他误解了自己,还是自己一直不了解自己。
他笑,说:“男人征服世界的动力不就是因为女人想要吗?宝贝,我爱你,包括你的那些梦想,帮你实现你的那些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深深、深深地把自己投进他的怀里。
只听他继续说:“我先去海南看看吧,既然你说喜欢那儿。”
她点点头,随即笑了,说:“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回答想不想让你来我们公司这个问题。”然后索性一吐为快:“你如果来畜牧厅,就没必要离开农科院,本质上他们都是体制内的单位;不论我们公司还是董总他们公司,根本都不够你发挥,我觉得都太浪费你。理性地说,这四家单位都不适合你。我当然希望咱俩能天天在一起,但是我又担心,咱俩在一起第一个学期,玩的你挂掉三科,你记得吗?现在,我觉得我还是那样,一跟你在一起,就只想时时刻刻黏着你,好像其他那些原本对我很重要的事都可以放诸脑后,这感觉时常让我心惊!你怕不怕啊?”
他搂紧她,脸埋在她长发里,不说话。
她于是知道,他也怕,比她更怕。
她继续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有这样的念头,希望山崩地裂、地老天荒,要么世界突然毁灭,要么咱俩就此长眠,你肯定没想到吧?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说我是不是有啥毛病呢?”
他“嗯”了一声,说:“我早就知道,你坐在楼观台山下那块大礁石上,要留在那儿不走了,我就知道,宝贝,你就是有毛病呢,你的毛病就是你太深情,于是你无情!”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说:“唉,其实我也是!我一在你身边就懒懒的,不想动,光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