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提卡门修?”
宫殿的长廊内,摄政宰相赫菲斯托站在风景画前,有些疲惫的看着画框里的男人问道。
“怎么会这么问呢,我亲爱的父亲。”
“我可是按照您的旨意,预言了那位破坏地堡安全的贼头的位置。”
“怎么?难道是我的预言出了错,警卫队的人没能在那里将他抓捕归案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您道歉。”
“您也知道我是一位占星者,但是在这没有真实星空的监牢里,我所做出的预言难免有些疏漏。”
“请您原谅我,原谅我这个蹩脚的骗子。”
画框里的提卡门修依旧糟乱的不成样子。
他弯下腰,对着赫菲斯托认真的鞠躬行礼,言辞恳切的请求赫菲斯托的原谅。
但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对父亲半点的愧疚。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提卡门修。”
面对提卡门修这近乎挑衅似的举动,赫菲斯托依旧没有动怒。
当然,现在动怒也没有任何意义。
底巢里出现了一个受到诅咒的地表人。
这件事在地堡里几乎是以飓风一般的速度在向外扩散。
那些被安德鲁吓到的警卫队们,虽然在上层警长的严厉命令下,依旧选择将回归兄弟会以及那两个地表人收押。
但对于地表的猜测,却开始迅速的蔓延。
传播它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见到了安德鲁的警卫。
甚至就连那位上层的警长,也在回到了上层后联络起了相熟的贵族们,将这个堪比炼金炸弹的消息传播开来。
人心思变,尽管地堡已经在为那些上层的掌握权势的人们模拟地表的环境,但与真正的地表相比,这里就像是一幅会动的魔法画。
在长久的居住后,他们惊觉的发现,所谓的贵族与提卡门修之间或许并没有多少区别。
他们只不过一个是被囚禁在魔法之中,一个被关押在地堡之内。
一个被迫接受,一个主动选择。
“提卡门修,你怨恨我是正常的。”
“我并不否认我曾经做过的事情,甚至当着你的面我也会说,是我派人散布谣言,毁去了你作为预言家的声誉。”
“但其中的原由你应该十分的清楚,如果不是你的预言动摇了王国的存续,我又如何能够狠下心打压自己的子嗣?”
“如果你只做出了第一支语言,那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你依旧是那个耀眼的、预见未来的提卡门修。”
“但你又为什么做出剩下的两支预言?”
“你难道真的想要看到这个传承近千年的王国,因为你的话语而覆灭吗?”
赫菲斯托有些愁苦的说道。
他只是一个宰相,虽然凭借多年的执政让他有了堪比皇帝的权柄,但那就像是一个脆弱的白水晶印玺。
虽然看上去华贵精美,但却没有丝毫的承受力,一旦落地便会摔个粉碎。
王国的众人会因为那明面上的美丽而选择臣服,也会因为他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而选择抵抗。
当这地堡里的大部分的人都选择抵抗时,他手中这枚代表权势的白水晶印玺就会瞬间落地。
“父亲,哪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依旧沉浸在那个维持王国的宰相幻梦里,你何时能够清醒的看一看周围的一切。”
“这世上没有永恒不灭的事物,就算是强如环世之树也有崩塌毁灭之时,更何况是一介人类的王国。”
“况且,让它覆灭的并非是我,我只是一个星空的转述者,将所看到的未来清晰的揭露出来,真正让王国走向覆灭的,是它名号下的所有人。”
“平民、匠人、商人、军队、贵族、乃至于您自己,都是这王国命运当中的推手,一左一右的将这座王国摇得崩塌。”
“预言是有阶段性的。”
“我的第一支预言告诉了您,大灾变后的世界变得危机四伏,需要向厚重仁慈的大地求助,才能免受王国崩塌之难。”
“您欣然同意,便聚拢民工,建造这永不陷落的地堡。”
“我的第二支预言告诉了您,地堡并非永不陷落,当外界出现变化时,应当让王国的人民重返地表,接受地表的考验,才能免于王国覆灭的灾难。”
“您愤怒恐惧,判处我单独囚禁的刑罚,严禁预言流出,并加大巡查,将那些想要重返地表的人处以刑罚。”
“在进入到这画框前,我想要留下第三支预言,但您惧怕我的话语,嚎叫着将我推进了这永恒不变的监牢。”
“那么现在,我的父亲。”
“你是否该仔细的想想,究竟是我让仅剩的王国变得如此动荡,还是您的专政导致的它飘摇不定。”
“万类霜天竞自由,就是微末如大田鼠,都有在田地里奔跑的自由,何况于人。”
赫菲斯托就这么站在这里,脸上的愁苦慢慢消失,只剩下那宛如机械一般的冰冷。
他看着画框当中的提卡门修,随即说道。
“你还是那么能言善辩。”
“有时候,我真的会止不住的想,你究竟是观测夜空的占星者还是挑弄是非的外交家。”
“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让这个国家飘摇不定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不是我,而是那糟糕的世界,若没有我的专政,就连你,我的儿子,你也会死在那漫长寒冷的冬季里。”
“在那严酷的天气下,无论是何种预言,最后都会倒向灭亡。”
“是我一直在那铁制的座位上,承担着这个国家的重量,也是我呵护着它残留下来的些许薪火。”
“或许在日后我们确实会回到地面上,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现在的混乱只不过是野心家们蹲在黑暗当中的呐喊,我会将他们一一找到,然后掐死在我提供给他们的温床上。”
“我的仁慈终究是害了这个国家,这里的无关人员还是太多了。”
“或许唯有彻底的浴火,才能让它焕发新生!”
那冰冷的话语让提卡门修感到一阵的恶寒,他就这么看着眼前陷入偏执中的宰相,愤而开口。
似嘲笑,似诅咒,也似对未来的预言。
“对的,对的。”
“这才是我的父亲,那个永不出错的王国宰相!”
“为了王国的存续,你连皇帝都可以屠杀。”
“哦,不对,那不是屠杀,而是永生不死的折磨!”
“你甚至用流淌在他身体当中的王者之血来充作诅咒的根源,用诅咒代替魔力来驱动魔法,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赫菲斯托,你就是那盘踞在众人头顶的恶龙,早晚有一天会迎来清算。”
“青史留名?”
“呵!”
“那只是你白日梦中的低语!”
“到那时候,王国将不复存在,而你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日后所有人所愤怒警惕的贼奸宰相!”
“海尔克斯家族,因你而耻辱!”
砰!
前任皇帝的半身雕像被推倒在地,哗啦啦的崩碎成无数的碎块。
而画像中的提卡门修则冷漠的回转进了那间小木屋中,与赫菲斯托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