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里,猫猫仔用力地捂住安德鲁的嘴。
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变还在持续,尤其是在外面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后,那股诡异的投射到安德鲁身上的力量还在无止境的加强。
就像是一个虚弱的人吃了生长千年的补药,浑身发烫的同时,精神也变得异常亢奋。
要不是猫猫仔的帮助,此刻的安德鲁恐怕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那股旺盛生长的锐意,仰天长啸起来。
门外,密集的脚步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之前的爆炸似乎触动了底巢人的神经,在那之后的时间里,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从他们的门前经过。
他们议论着工厂、爆炸、回归之类的话语,短促而激烈。
但奈何他们行动得如此迅速,让猫猫仔一时间分辨不出话语里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莫名滋长的力量终于在安德鲁的不懈努力下,艰难的控制下来。
粗重的呼吸变得和缓,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眼也开始逐渐的恢复平静。
就在猫猫仔松一口气,准备出门探查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最后直接在这间荒废的房间外停下。
察觉不对的两人连忙起身,向着房间内部躲去。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人径直推开。
一个年轻人大踏步的走入其中,在简单的看了一下四周后,便招呼着身后的众人跟上。
“兄长,还请进来稍作休息。”
“这间房子是出了名的破败,就算那些黑皮狗们嗅觉灵敏,找到这里也需要再花费一段时间。”
年轻人说着将挡在门口的身子让开,露出身后那被人簇拥着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身形消瘦,穿着一件有着补丁的粗布衣衫。
或许是长时间见不到太阳的缘故,男人的脸微皱着,仿佛有着难以诉说的愁苦。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进来。
也不在乎地上的脏污,就这么席地而坐,双眸微垂,不再言语。
身后的众人见状连忙跟上,围绕在男人的身边依次站好。
显然,中间这个席地而坐的男人才是整个队伍里面的核心。
年轻人从腰后拽下一个水壶,递到男人的面前。
“兄长,喝口水吧。”
男人摇了摇头,突然开口说道。
“卡尔森,你说我们所做的事情,真的没有偏离那曾经的愿望吗?”
男人的声音十分凄苦,仿佛在开口的一瞬间,就已经将自己认定为罪孽的那一方。
卡尔森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嘴角扯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微笑。
“兄长,一切都是为了回归。”
“地堡里的人已经忘记了凌空的太阳,如果让他们继续这样困守一方的生活,他们早晚会变成穴居的野兽。”
“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也已经忘记了建国时期的荣耀,他们心安理得的躺在充斥着光辉的上层,猪猡一般享受着王国最后的权柄。”
“但是兄长,这个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是人,不是大田鼠,我们生来就应该是站在地表与野兽搏斗,而不是缩在这座底巢里啃吃蘑菇。”
“魔法工厂的爆炸虽然会让地堡陷入存续的危机,但是这同样能够唤醒人们重拾地表的勇气。”
“正如提卡门修的第二支预言一样,当改变地堡的变化出现时,重回地表的契机便会应运而生。”
“星辰的提卡门修不会出错,如果没有外力导致的变化,那就该由我们回归兄弟会做出改变。”
“既定的命运已经展露在我们的面前,我等终将回归!”
卡尔森的语气变得愈发的激动,最后竟演变成了对回归的赞颂。
男人身后的追随者们见状,同样有感的齐声赞叹。
“既定的命运已经展露在我们的面前,我等终将回归!”
被称作兄长的男人看着眼前的一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双手合十,学着曾经见到过的树神祭司那样,低下头颅。
“万千罪孽尽归于我,愿我等回归!”
伴随着这一句话的出口,所有人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学着男人的样子席地而坐,为下一次的逃亡尽快的恢复自己的体力。
而就在这一片沉寂之时,一束暗紫色的辉光径直的破开房门钻了进来。
四条光柱分立在房间的四角,随后便有紫黑色的电弧从中迸发。
所有人一时间呆愣在原地,随即脸上顿时露出或惊恐或愤怒的神色。
“抓到你了,拉缪尔·德罗米,回归兄弟会的兄长。”
身穿制服的警卫队簇拥着一个胸前佩章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头发几近全白,虽然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但依旧让人感到一种高高在上的严苛。
“我们当中有叛徒!”
“该死的!是谁泄露了兄长的行踪!可耻的弱者,阴暗的大田鼠!”
“不要让我抓到你,否则哪怕我的手被斩断,我也要用我的牙咬住你们的喉咙!”
紫黑色的电流在卡尔森的身体上来回的游荡,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强忍着疼痛对着眼前的众人怒吼着。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想要在他们的脸上寻找到可疑的神色。
“不用费力的去找了,不是他们。”
“作为执法者的我们,又怎么会和你们这群危害地堡的恐怖分子做交易。”
中年男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不信!”
“如果不是有内奸,你们又怎么会直接找到这里!”
在卡尔森的预估下,这些警卫队的人会先尝试突袭回归兄弟会的驻地。
在清查完里面的情况后,才会分批寻找早就转移走的他们的行径。
但此刻,警卫队的人来的太快了,那就仿佛是没有被他们迷惑,直奔他们而来。
“呵呵,垃圾就是垃圾,他们甚至觉得我们警卫队的人会说谎!”
中年男人的话顿时就让身后的警员们笑出了声。
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的情况下,谎话没有任何的意义。
“告诉你们也无妨,指引我们来到这里的正是你们的精神支柱,所谓的占星者、星辰探索者、预见未来的提卡门修。”
“所以叛徒是有,但他不在这里。”
“所以说现实就是这么魔幻,一群信奉预言的人,被预言的作者用新的预言所出卖,这算不算是新的一个地堡笑话?”
“只可惜,裁判所的大法官已经决定将你们公开行刑,不能圈起来收取围观的门票。”
“否则,光是这样绝妙的笑话,应该能为地堡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警员们再次哄笑出声,这一次他们笑的更加放肆,以至于有的鼻涕都笑了出来。
愤怒与绝望在兄弟会成员们的脸上浮现,而作为兄长的拉缪尔同样变得更加愁苦。
他的眼皮垂落下来,似乎在为回归兄弟会所做出的错事而感到万分痛苦。
“不可能,不可能的!”
卡尔森扯着脖子大喊。
电流将他的皮肉烫的焦黑,但却依旧阻止不了他大声的质问。
“不可能?”
“呵呵,贱民就是贱民,不等到最后一刻,永远是愚蠢至极的样子。”
“或许提卡门修也知道你们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认命吧,所以他的预言还有后半段。”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随即他伸出手,对着房间内部指了过去。
“去把躲在里面的那两个小虫子一并揪出来吧,看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收点门票了!”
猫猫仔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紫黑色的辉光就径直落在他们的周围,将两人固定在了原地。
束缚在身上的那股力量并不强硬,甚至只要用上些许的力气就能行动自如。
但一旦动作幅度稍大一些,就会引来附着在身上的紫黑色雷电的攻击,那股疼痛足以打断常人逃跑的动作。
在警卫队员的牵引下,猫猫仔和安德鲁不得已走了出来。
“怎么还有一个低着头的?”
“把他的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提卡门修特意提到的两个虫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伴随着中年男人的话语,警卫队员径直抓向了安德鲁的头发,将他低垂的脑袋直接提了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因诅咒而诞生的鳞片闪烁着轻灵的光芒,只一瞬间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呼吸一滞。
环世之树在上啊,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是诅咒,化成鱼人的诅咒!
这在地堡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东西!
进入地堡的人没有一个是携带诅咒的患者,再加上警卫队频繁的侦查,以至于这种诅咒已经是传说当中的故事。
没有见过的人,只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而现在,这个地堡中不曾出现的东西就这么明晃晃的展现在他们的面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受到了诅咒的男人,不是地堡的原住民,而是从地表进来的外来者!
地堡并非固若金汤,这里面有通向外界的渠道!
“这……这怎么可能!”
警卫队员颤着舌头说道。
离得最近的他清晰的看到那鳞片上闪烁的幽蓝色。
记忆里残存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生怕被传染上这诡异的诅咒。
“环世之树在上!地表真的还有活人存在!那代表着地表依旧能够正常的生活!”
“赞美提卡门修,赞美这伟大的全知的占星者!”
“变化已经出现,我等终将回归!”
卡尔森的眼睛瞪得老大,此刻的他仿佛见到了心中最美好的事物,忍不住的抬起头大声的歌颂起来。
其余的兄弟会成员同样兴奋的与卡尔森的声音相和,一时间终将回归的口号响彻四周。
唯有拉缪尔,这个回归兄弟会的兄长,依旧垂下头颅,为兄弟会所做的一切祈祷。
“万千罪孽尽归于我……”
“闭嘴,让他们闭嘴!”
中年男人的暴喝猛然响起,他大踏步的走到叫喊的最大声的卡尔森面前,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只一下,就让原本兴奋的卡尔森佝偻起了身子,摇晃着摔倒在地。
随后他大踏步的走到安德鲁的身前,一把抓住安德鲁的衣领,将他直接举了起来。
“该死的怪物!你之前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安德鲁垂下头,看着这个暴怒的男人,冷静的说道。
“我从地上来。”
“谎言!”
安德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粗暴的打断,他用力的一甩胳膊,直接将安德鲁的身子掼倒在地。
猫猫仔下意识的就要去拿放在腰后的左轮,然而右手刚刚挪动半分,就被那强横的电流打的浑身一僵。
沉闷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安德鲁痛苦的倒吸了数口凉气。
而就在倒地的瞬间,代表着地堡身份的牌子,骨碌碌的从安德鲁的怀中掉了出来。
这还是在进入地堡之后,牌子第一次离开他的身边。
咚!
安德鲁的眼睛猛然瞪大。
咚!
强横的心脏在他的胸腔内跃动。
咚!
一股强烈的疼痛从骨髓当中迸发,只一瞬就遍布周身各处。
他痛苦的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浑身上下剧烈的抽搐,宛如一个濒死的麻风病人。
他的脸在飞速的变化,有水泡自两腮生出,在数息之间就扩大到指甲大小,伴随着轻微的破裂声,水液迸发并露出下方生长而出的新鳞。
在丢失了身份牌子的一刹那,寄生在安德鲁身上的诅咒在飞速的恶化。
“这……”
中年男人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惊恐的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他很惧怕!
“牌子!是那个牌子!”
猫猫仔瞬间反应过来,然而那些行动自如的警卫队员却惊恐的向后退去。
眼见着鳞片已经蔓延到了安德鲁的脖子,就连眼睛也开始趋于异化,猫猫仔咬了咬牙,不顾周身那爆炸一般激荡的电流,直接扑向了掉落在一边的身份牌子。
随后在痛苦的惨叫中,将它再次放回到了安德鲁的身上。
至此,恐怖的畸变开始暂停,只剩下满屋里飘荡的被电的焦糊的臭气。
看着眼前一切的众人,只觉得有一阵冷风径直吹过。
这个从来不让他们离身的身份牌子,竟然是能压制诅咒的东西。
那如果,他们真的不小心将它遗失,诅咒会不会再次找上躲在地堡里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