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与典韦一行人,如同追逐风影的旅人,在华佗身后紧追不舍。自汝南平舆县再次扑空后,他们根据零星线索,一路向南,经汝阴、过新蔡,进入豫州与扬州交界的混乱地带。这一带,黄巾余党、地方豪强、溃兵流寇横行,道路不宁。
连日奔波,人马疲惫不堪。秋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不时还需应对小股盗匪的骚扰。典韦率玄甲锐士浴血奋战,虽能击退宵小,却也难免减员和负伤。刘隆虽心急如焚,却也知欲速则不达,只得强压焦躁,小心前行。
这一日,行至弋阳地界(今河南潢川),天色已晚,雨势渐大。众人寻了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暂避风雨。庙宇残破,蛛网密布,神像倾颓,一派凄凉景象。
“主公,连日赶路,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在此歇息一晚吧。”典韦看着浑身湿透、面带倦容的部下,向刘隆恳求道。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声音也带着沙哑。
刘隆看着篝火旁东倒西歪、啃着干粮的将士,心中不忍,点头道:“恶来,传令下去,今夜就在此休整,明日天亮再行。多派哨探,小心戒备。”
“诺!”典韦领命而去。
刘隆坐在篝火旁,烤着湿透的衣襟,望着跳动的火焰,心中思绪万千。郭嘉、戏志才苍白的面容在他眼前浮现,益州繁重的政务在心头萦绕。自己身为一州之牧,却离巢千里,在这荒山野岭追逐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究竟值不值得?万一益州有变,或是自己此行遭遇不测……
“不!绝不能放弃!”刘隆猛地摇头,驱散心中的动摇,“奉孝、志才乃我股肱,若失此二人,如断双臂!华佗乃当世唯一有望根治其疾者,纵然千难万险,也定要寻到他!” 想到此,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夜深人静,唯有庙外风雨声和殿内将士的鼾声。刘隆难以入眠,起身走到破败的庙门口,望着漆黑的雨夜。忽然,他隐约听到风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似乎来自庙后。
刘隆心生警惕,按剑悄声循声走去。绕过断墙,只见庙后残破的僧房里,隐约有微光透出。他凑近缝隙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房内,一位布衣老者,正就着微弱的油灯,为一名躺在草席上、面色潮红的孩童施针。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专注,手法稳健精准。旁边,一对衣衫褴褛的农家夫妇,正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口中喃喃感谢。
“恩公!多谢恩公救我家狗娃性命!”
“老人家,您真是活菩萨啊!”
那老者施针完毕,又取出几味草药,递给农妇,温言叮嘱煎服之法,声音平和而有力:“风寒入里,已无大碍。按方服药,静养几日便好。切记,勿再受凉。”
刘隆心中剧震!这老者的形貌、气度、医术,尤其是那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与他听闻的华佗特征一般无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华佗竟然就在这破庙之中!
他强压激动,整了整衣冠,轻轻叩响破门。
“何人?”屋内传来老者警惕的声音。
“深夜打扰,实属冒昧。在下刘豫,路过此地,避雨偶闻医者仁心,特来拜见。”刘隆恭敬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华佗手持油灯,打量着刘隆,见他虽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身后似有随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不卑不亢:“老朽华佗,一介游医,当不起拜见。阁下有何见教?”
果然是他!刘隆心中狂喜,深深一揖:“原来是华神医当面!晚辈刘豫,久仰神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华佗摆手道:“虚名不足挂齿。阁下冒雨而来,非为叙旧吧?可是有疾在身?”
刘隆正色道:“非为晚辈自身。实乃晚辈两位至交兄长,身染沉疴,群医束手。闻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特不远千里,从蜀中而来,寻访仙踪,恳请神医出手相救!” 他并未立刻暴露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华佗闻言,眉头微蹙:“蜀中?千里迢迢?阁下倒是重情重义。然老朽闲云野鹤,漂泊惯了,恐难远行。”
刘隆见状,心知不能强求,需以诚动人。他再次深深一揖,语气恳切至极:“神医!我那两位兄长,乃国士之才,心怀天下,若因沉疴早逝,实乃苍生之憾!晚辈知神医志在济世,不求闻达。然医者父母心,岂分远近亲疏?晚辈愿倾尽所有,只求神医屈尊一行!若神医应允,晚辈必奉若上宾,绝不敢有丝毫怠慢!若神医仍不愿远行,晚辈……晚辈愿长跪于此,直至神医回心转意!” 说罢,竟真的要屈膝下拜!
华佗一生行医,见过无数求医者,有威逼利诱的权贵,有痛哭流涕的百姓,却少见如此位尊而情切、礼数周全、甘愿折节下跪的年轻人。他观刘隆眼神清澈,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且为救友人千里奔波,此等情义,实属难得。他心中不由一动。
“且慢!”华佗伸手虚扶,叹道,“阁下请起。你既如此诚心,老朽便随你走一遭蜀中,看看你那两位友人病症。然,老朽有言在先,医者,治病不治命。能否痊愈,需诊过方知。且老朽不慕权财,诊病之后,去留自便,阁下不得阻拦。”
刘隆大喜过望,连忙道:“神医肯屈尊,已是天大的恩情!一切但凭神医主张!绝不敢有违!”
当下,刘隆将华佗请至前殿,引见典韦等人,并说明已寻到神医。众人皆欣喜若狂。华佗见刘隆部下虽精锐,却纪律严明,对刘隆更是恭敬有加,心知此人来历不凡,却也不点破。
次日天晴,一行人即刻启程,护送华佗,踏上了返回益州的归途。刘隆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归心似箭。
另一边,赵云护送黄忠一家,西行之路亦非坦途。
为避开孙坚和刘表势力的耳目,赵云选择了一条较为偏僻的路线:自长沙西行,入武陵郡,再北上经佷山(今湖北长阳)古道,进入益州巴东郡。
武陵郡山高林密,道路崎岖,蛮汉杂居,治安混乱。黄叙病体孱弱,受不得颠簸,行程缓慢。途中数次遭遇山贼土匪拦路,皆被赵云率白马义从击退。赵云银枪白马,骁勇异常,令宵小胆寒,确保了队伍安全。
黄忠见赵云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心思缜密,调度有方,对刘隆的知人之明更是佩服。途中,赵云与黄忠切磋武艺,二人枪来刀往,英雄相惜,关系愈发融洽。黄忠之妻见儿子病情在赵云所赠药材调理下略有好转,对赵云更是感激涕零。
这一日,行至武陵西南一处险要山口,突遇暴雨,山洪暴发,冲毁了道路。队伍被困在山谷中,进退维谷。黄叙因受风寒,病情骤然加重,咳嗽不止,甚至咳出血丝,气息奄奄。黄忠夫妇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赵云当机立断,命人就地扎营避雨,自己亲自冒雨上山寻找草药。他虽不通医理,但久在军中,识得几味止血化痰的草药。采回草药后,又亲自煎煮,服侍黄叙服下。虽不能根治,却也暂时稳住了病情。
黄忠见赵云身为名将,却能为自己的儿子做到如此地步,虎目含泪,紧紧握住赵云的手:“子龙将军大恩,黄忠没齿难忘!刘使君麾下,皆乃义士!此番若能抵达益州,忠必竭尽全力,以报使君知遇之恩,将军救护之德!”
赵云正色道:“汉升兄言重了!云奉主公之命,自当尽心竭力。主公求贤若渴,爱才如命,必不会亏待兄台。令郎之疾,待见到华神医,定有良方!”
经此一难,队伍凝聚力更强。雨停后,众人合力修复道路,继续西行。数日后,终于有惊无险地进入了益州巴东郡地界。到了这里,便是刘隆的势力范围,安全无虞了。巴东太守闻讯,早已备好舟船药物,接应众人沿江西上,前往成都。
两条远行的线,一条已成功接上目标,踏上归途;另一条也已突破艰险,进入安全区,正向目的地汇合。益州成都,正等待着他们的归来,一场关乎未来格局的汇聚,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