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婉推开图书馆玻璃门时,鼓铃作响。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总像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兔,尤其在人多的场合。
“大婉,这边!” 大辅的声音像颗石块投入湖面。他正趴在靠窗的桌上,用铅笔在速写本上涂画着街景,一头卷毛随着动作晃动。大婉走过去,看见画纸上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长发女生捂着胸口(是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着相机(大耿),一个高个女生抱着篮球(大杨),还有一个正在画速写的卷毛男孩(大辅自己)。
“画得不错嘛,” 大婉笑了笑,拉开椅坐下。心脏又开始“鼓鼓”狂跳,她悄悄深呼吸,指尖凉冽。
“大婉,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大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火车汽笛的雾。她刚打完篮球,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把背包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大辅旁边,顺手抢过速写本翻看起来。
“老毛病了,” 大婉含糊道。她不想让朋友们担心。三年前那次心悸晕倒后,她就对心脏格外敏感,却又总是逃避去医院。
“我觉得还是得去看看医生,” 大耿举着相机走进来,镜头对着窗外的瓜叶。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像在斟酌每一个字,“有位医生说,心脏的问题不能拖。”
大婉没接话。这时,图书馆的门又开了,鼓铃再次响起。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拿铁,目光扫过座位时,落在了大婉颤抖的手指上。
男人叫大贵,是市中心医院的心内科医生。他今天休息,来图书馆赶一篇医学论文,却被邻桌那个女生的小动作吸引了——她总是按压胸口,呼吸浅促,像只受惊的小兽。
“不好意思,” 大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我是医生,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大婉吓了一跳,抬头撞上一双温和的眼。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咔叽裤,白大褂搭在臂弯里,胸前的口袋露出半截听诊器。
“我……我没事,” 大婉慌忙摆手,脸颊发烫。
“她心脏不太好,老心悸,” 大杨大大咧咧地说,“我们劝她去医院,她死活不肯。”
大贵的目光落在大婉苍白的脸上,语气温柔:“心悸的原因有很多种,不一定是大问题,但最好还是检查一下。我是心内科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
大婉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医生,也从没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坦诚地暴露自己的脆弱。大辅、大耿和大杨都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鼓励。
“我……” 大婉咬了咬唇,“我怕……”
“别怕,” 大贵笑了笑,像光穿透云层,“检查不疼的。就当帮我个忙,好吗?我今天带了便携听诊器。”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不锈钢色的听诊器,递到她面前。金属的凉冽透过空气传来,大婉却奇异地感到一丝镇定。她点了点头,缓缓掀开衣角。
听诊器的探头贴上胸口时,她打了个哆嗦。大贵的手指温暖干燥,温柔按住她的后背:“深呼吸。”
“鼓鼓,鼓鼓……” 心脏的声音透过听诊器传来,沉稳而有力。大婉忽然觉得,这声音没那么可怕了。
“心率有点快,但很规律,” 大贵收起听诊器,“可能是焦虑引起的。下次再不舒服,可以试试‘数呼吸法’:吸气6秒,屏息7秒,呼气8秒。” 他拿出笔,在纸巾上写下步骤,递给大婉。
“谢谢……” 大婉接过纸巾,指尖有些颤抖。
“我叫大贵,” 男人笑了笑,“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做个详细检查。”
大辅突然凑过来,指着大贵的速写本:“大贵医生,你也喜欢画画吗?” 他看见大贵的论文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听诊器简笔画。
“偶尔画着玩,” 大贵看着大辅的速写本,眼闪光了,“你们画的这个……是朋友?”
“对!我们四个是最好的朋友!” 大杨拍了拍桌,“我们叫‘四大金刚’!”
大贵被逗笑了:“很有趣的名字。” 他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医院了,论文还没写完。” 他起身时,又看了一眼大婉,“记得呼吸练习,别害怕。
一周后,大婉还是走进了医院。不是因为心悸加重,而是因为大辅画了一幅画:四个小人牵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光下。画的背面写着:“大婉,我们陪你一起。”
大贵的诊室很干净,墙上挂着几幅景物画,都是他自己画的。大婉坐在椅上,手心冒汗。大辅、大耿和大杨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像三尊守护神。
“紧张吗?” 大贵递给她一杯热水。
“有点,” 大婉小声说。
“别担心,” 大贵打开电脑,“先做个心电图吧。”
检查室里,凉冽的电极片贴在胸口,仪器发出“鼓鼓”的声音。大婉闭上眼睛,想起大贵说的呼吸法”:吸气6秒,屏息7秒,呼气8秒……心脏的跳动渐渐慢了下来。
“结果出来了,” 大贵拿着报告单走进来,“心率有点快,但没有器质性问题。你太紧张了,需要学会坦然。”
大婉愣住了:“不是心脏病?”
“不是,” 大贵笑了,“但长期焦虑可能会引发心悸,所以要调整心态。” 他想了想,“你们‘四大金刚’平时喜欢做什么?”
“大辅画画,大耿拍照,大杨打篮球,我……我喜欢搓线团,” 大婉说。
“那下次你们活动的时候,叫上我吧,” 大贵忽然说,“我最近在学摄影,想跟大耿请教请教。”
大婉惊讶地看着他。她从没见过哪个医生会主动提出和病人做朋友。
“我不是可怜你们,” 陈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和有趣的人在一起,心情会变好,对心脏也有好处。”
那天下午,大婉走出诊室时,大辅、大耿和大杨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 大杨紧张地问。
“没事,就是太紧张了,” 大婉笑着说,“对了,大贵说……想跟我们一起玩。”
三个朋友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欢呼。
周末,“四大金刚”加上大贵,去了郊外的湿地公园。大耿举着相机拍鸟,大辅坐在湖边画景,大杨在草地上拍篮球,大婉蹲在花丛边搓团,大贵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入门级相机,笨拙地学着调焦。
“这里,对,焦距再拉近一点,” 大耿走过来指导大贵,“你看,那只白鹭飞起来了!”
大贵按下快门,“鼓鼓”一声。照片里,白鹭掠过湖面,翅膀在光下闪闪发光。
“拍得不错啊,大贵医生!” 大耿赞道。
“是你教得好,” 大贵笑了笑,转头看向大婉,“你看这朵花,像不像你搓的那盆黄竹花?”
大婉抬头,看见一朵黄色的小花在震颤中摇曳,花瓣上沾着水珠。她想起自己阳台上的黄花,因为最近心情好,开得格外茂盛。
“像,” 大婉笑着说,“比我的还好看。”
大辅忽然喊起来:“快看!天桥!”
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天桥,横跨湖面。大耿立刻举起相机,大辅飞快地在速写本上画着,大杨跳起来欢呼,大婉和大贵并肩站着,看着天桥渐渐消失在云层里。
“大婉,你的心跳还快吗?” 大杨跑过来问。
大婉摸了摸胸口,心脏在平稳地跳动,像湖面的波,温柔而有力。
“不快了,” 她说,“一点都不快了。”
大贵看着她,笑了。他知道,有些治愈,比听诊器更有效。
半年后,“四大金刚”变成了“五大金刚”。大贵不再只是大婉的医生,而是他们所有人的朋友。
他们一起去大耿的摄影展,看他拍的湿地公园天桥照片;一起去大辅的画室,帮他给画作上色;一起看大杨打篮球比赛,在观众席上喊得嗓沙哑;一起去大婉家,吃她亲手做的蛋糕,看她养的满阳台的黄花。
大贵也会带他们去医院的屋顶花园,看他种的竹;会给他们讲心脏的故事,告诉他们生命有多么昂贵;会在大婉偶尔心悸时,温柔说一句:“别怕,我在。”
一个傍晚,五个人坐在大婉家的阳台上,看着夕阳染红天空。
“大贵医生,你当时为什么会主动跟我们做朋友啊?” 大辅啃着蛋糕问。
大贵想了想,说:“因为我看到大婉捂着胸口的样,想起了我刚当医生时遇到的一个病人。她和大婉一样,总是很害怕,后来因为长期焦虑引发了严重的心脏问题。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她身边有更多朋友,也许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他顿了顿,看向大婉:“而且,我觉得你们四个,是我见过最温暖的人。”
大婉的心脏又开始“鼓鼓”跳起来,但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感动。她看着身边的四个朋友,他们的笑容像光一样,光辉了她曾经灰的世界。
“其实,” 大婉温柔说,“是我们该谢谢你,大贵医生。”
“叫我大贵吧,” 大贵笑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对!朋友!” 大杨举起杯,“干杯!为了我们的‘五大金刚’!”
五个杯碰在一起,发出脆的鼓响。
夜早三点,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发出鼓鼓鼓响,大婉揉了揉胀涩的眼,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最后一个句号。桌对面,大辅的咖啡杯早已空了底,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喃喃自语:“第三组样本的误差值还是有点奇怪……”
“我看看。”大耿从隔壁桌探过身来,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出原始实验记录,“是不是温度传感器的问题?上周校准后好像没再复查过。”
大杨抱着一摞文献刚从图书馆回来,听到这话立刻接道:“我查到一篇论文说,这种型号的传感器在湿度超过警戒线时会有漂移,遇到同样有传感器的空间会偏移,咱们实验室这两天是不是没开除湿机?”
五个人围着电脑屏幕讨论起来,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泛起了灰白。这已经是他们为了这篇关于“新型架构材料在环保催化剂中的应用”的论文,连续熬的第6个通宵了。
大贵是团队里的“粘合剂”,总能在大家争论不休时找到平衡点:“要不这样,大婉和大杨再去查一下传感器的参数文献,我重新校准设备再测一组数据,大辅和大耿负责核对模型推导过程,咱们中午1点在这里整理总结果?”
分工明确后,实验室里又恢复了忙碌而有序的节奏。大婉翻着文献,忽然眼光辉:“找到了!原来温度和湿度的交互作用会撞破精度,咱们之前只考虑了单一变量!”大杨凑过来看,两人很快在文献中找到了关键论据,兴奋地击了个掌。
中午1点,当五个人再次聚到一起时,问题的症结终于水落石出。大辅修正了模型中的参数,大耿补充了实验误差分析,大贵新测的数据完美验证了猜想,大婉和大杨则将文献综述部分补充得更加严谨。
“终于把讨论稿赶出来了!”大辅按下保存键,长长舒了口气。五个人看着屏幕上共同署名的论文初稿,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大耿忽然提议:“等这篇论文发表了,咱们去吃学校门口那家烤鱼庆祝吧!记得刚组队的时候,大贵还说要是能发核心期刊,他请客呢!”
“没问题!”大贵拍着胸脯,“到时候不光烤鱼,还要加十串烤腰!”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五个人的脸上,也洒在那篇凝聚着他们心血的论文上。这篇论文的每一个数据、每一段论述,都像一颗饱满的种,在协作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参天大树。
大婉忽然想起什么,“论文的致谢部分还没写呢,咱们要怎么写?”
大杨不假思索地说:“就写‘感谢大婉、大辅、大耿、大杨、大贵五位作者的辛劳付出与精诚协作!”
五个人相视一笑,这简单的一句话,道尽了日夜的并肩作战。他们知道,这篇论文不仅仅是一份学术成果,更是他们研究里最昂贵的共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