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亭外。
春风,还带着一丝寒意。
王启年,一身七品御史的青色官袍,显得有些单薄。
他,没有骑马,只坐了一辆,最普通的青布马车。
随行的,只有一个,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仆,和,四个,皇帝御赐的,大内高手。
a man with a beard and a hat
看起来,寒酸得,不像个钦差。
倒像个,被贬回乡的,落魄京官。
“大人……要不,咱们,还是称病,别去了吧?”
老仆,看着那,通往江南的,漫漫长路,一张老脸,都快哭出来了。
“这……这趟差事,明摆着,就是去送死啊!”
“老张。”
王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
笑得,很平静。
“我,是御史。”
“死在,弹劾的路上,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荣耀。”
“你,要是怕,现在,就可以回去。”
“我,不怪你。”
“大人说的哪里话!”老仆,一跺脚,眼眶红了,“我这条老命,是大人救的!您去哪,我就去哪!上刀山,下火海,我给您,牵马!”
王启年,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那,高大巍峨的京城城墙。
然后,轻轻放下。
“走吧。”
……
马车,行得很慢。
王启年,不急。
他知道,自己是猎物。
也知道,那些猎人,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和,最合适的地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死,变得,更有价值。
他,在马车里,已经,写好了,第二封奏折。
内容,只有一句话。
“臣,王启年,今日,死于江南官道。杀我者,孙百川也。臣,以死,再劾!”
他,把奏折,交给了,为首的那名大内高手。
“若我死了,把这个,带回给陛下。”
那名高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走了三天,风平浪静。
第四天,他们,进入了,河北地界,一个叫“清河县”的地方。
就在马车,即将进城时。
一阵,震天的锣鼓声,和,冲天的欢呼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王启年,掀开车帘,愣住了。
只见,前方的官道上,人山人海!
成百上千的百姓,手里,举着,各种各样的横幅!
“恭迎王青天!”
“王大人为民做主,流芳百世!”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众人,簇拥着,走到马车前,直接,就跪了下来!
“草民,清河县百姓,叩见王青天!”
王启年,和他的老仆,都,彻底傻了。
什么情况?
我,一个七品御史,在京城,都没这排场啊!
“老人家,快快请起!你们……这是为何?”王启年,连忙跳下马车,去扶那些老人。
“王大人!我们,都听说了!”一个老人,激动地,抓着他的手,“您,在金銮殿上,为了江南的冤案,不畏强权!您,就是,我们百姓的,大救星啊!”
另一个百姓,递过来一张,印刷粗糙的传单。
王启年,接过来一看。
“号外!青天驾到,钦差南巡!”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首,让他,啼笑皆非的打油诗。
“……王青天,出京来,手持宝剑斩妖魔……”
王启年,不是笨蛋。
他,瞬间,就明白了。
有人,在帮他!
用,一种,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在帮他!
那个,写出《云梦冤》的,“赵铁嘴”!
他,不仅,用笔,点燃了,京城的火。
他还,用,天下人的口舌,为自己,铺就了一条,用“民意”铸就的,安全大道!
阳谋!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王启年,拿着那张薄薄的传单,手,竟然,有些颤抖。
他,看着眼前,那一张张,朴实,而又,充满希望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一股,名为“浩然”的气,在他胸中,轰然炸开!
值了!
为,这样的百姓,死。
值了!
……
距离清河县,三十里外的一座山坡上。
三个,穿着猎户衣服,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冰冷的男人,正,用单筒望远镜,看着,官道上,那,锣鼓喧天的一幕。
“呸!”
为首一人,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见鬼了!这姓王的,是会妖法吗?怎么,走到哪,都有,一群蠢货,跟着他?!”
他们,是“血滴子”的杀手。
本来的计划,是,在清河县的客栈里,用,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松骨散”,让王启年,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
可现在,他被,几百个百姓,前呼后拥地,请进了县城里,最好的酒楼。
吃穿用度,全都有,几十双眼睛,死死盯着。
还下个屁的毒!
“老大,怎么办?”一个手下问道。
“还能怎么办?跟!”
为首的杀手,咬着牙说道。
“我就不信,这群泥腿子,还能,把他,一路,护送到江南?!”
……
他还真的,说对了。
接下来的七天,王启年,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他,走的每一段路,都有,自发组织的百姓,接力护送。
他,经过的每一个驿站,都有,无数双,敬佩而警惕的眼睛,帮他,盯着,每一个可疑的人。
他,想喝口水,旁边,立马有十个大娘,端着十碗,刚打上来的井水。
他,想吃个饼,立马有二十个小伙,把,自家婆娘烙的,最香的饼,塞到他手里。
那四个,原本,神经紧绷的大内高手,现在,闲得,几乎要发霉。
他们,一路,什么都没干。
就,光顾着,替王大人,说“谢谢”了。
……
官道旁,一片茂密的芦苇荡中。
孙百川,请来的那位,鬼先生,穿着一身渔夫的蓑衣,脸色,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他,和那三个,同样快要抓狂的“血滴子”杀手,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两天两夜。
这里,是他们,选好的,第二个,绝佳的伏击地点。
芦苇,一人多高,地形复杂,最适合,杀人毁尸。
可,他们,等来的,不是王启年的马车。
而是,上百艘,插着“恭迎王青天”旗帜的渔船!
那些渔民,自发地,组成了水上巡逻队,把,王启年要经过的,这几十里水路,照得,灯火通明!
一个渔夫,甚至,还对着他们藏身的芦苇荡,撒了泡尿。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动我们王青天,老子,用船桨,拍死他!”
鬼先生,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修行百年,杀人无数,还,从没受过,这等,窝囊气!
“撤!”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再不撤,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出去,把这群,坏他好事的渔民,全都,炼成血丹!
……
马车里。
王启年,一遍遍地,看着那张,已经,被他,摩挲得,有些起毛的传单。
他,和那个,素未谋面的“赵铁嘴”,仿佛,成了,神交已久的老友。
他,能想象出,对方,是一个,何等,聪慧,又何等,胆大包天的人。
他,甚至,有些嫉妒。
他,王启年,在朝堂上,仗着一腔孤勇,和那些权贵,斗了几年,得到的,只有,一个“疯子”的外号。
而这个赵辰,只用了一本书,一张嘴,就,搅动了,天下人心!
这,才是,读书人,最高的境界啊!
……
与此同时,乾川郡,望水县。
铁匠铺里,炉火,烧得正旺。
李玄逸,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肌肉,如同,虬龙般盘结。
他,手中的铁锤,一次次地,落下,发出,富有节奏的,铿锵之声。
他,现在,是望水县的英雄,是,所有百姓,最信赖的“石头师傅”。
他,用他的铁锤,守护了这座小城。
他也,在,日复一日的打铁声中,找到了,他,那份,坚如磐石的“守护之道”。
“师傅!师傅!大新闻!”
他,那个,最机灵的小徒弟,举着一张传单,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京城,派了青天大老爷,下来查案了!就是,那个写《云梦冤》的,赵先生,搬来的救兵!”
李玄逸,停下了手中的铁锤。
他,接过传单,快速地,看了一遍。
当他看到,“王青天”,“为民请命”,和那首,广为流传的打油诗时。
他,笑了。
这股,熟悉的,敢把天捅个窟窿的骚操作。
除了,他那个,在山上,就,一肚子坏水的赵师弟,还能有谁?
他,又看到了传单上,那句,“众父老,齐迎接,沉冤昭雪唱凯歌”。
李玄逸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瞬间,就想通了,赵辰,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保护!
用,全天下人的眼睛,去保护,那个,叫王启年的钦差!
好小子!
竟然,想到了,这么一招!
李玄逸,的心中,那股,“守护之道”,也,跟着,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既然,同门师弟,已经,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
那我,这个当师兄的,要是不去,添一把火,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这个王启年,是赵辰,豁出命去,保的人。
那,他,也就是,我李玄逸,要保护的人!
“你们,看好炉子。”
李玄逸,放下传单,对着几个徒弟说道。
他,转身,从武器架上,取下了,那柄,他,为自己打造的,最重,也最趁手的,八棱巨锤!
“师傅,您这是……要出远门?”小徒弟,好奇地问道。
“嗯。”
李玄逸,将巨锤,扛在肩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去,接一个,远道而来的,贵客。”
“顺便,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阿猫阿狗,敢挡,贵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