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疑云……
大启永昌七年,春。
江南姑苏城,烟雨蒙蒙。
沈薇薇撑着油纸伞,站在“威远镖局”紧闭的大门前,腕间的白玉镯微微发烫——那是三百年前萧景珩留给她的本命法器,如今只剩一丝灵性,却总在遇到麻烦时示警。
三天了。
自从三天前威远镖局总镖头林震南暴毙,这扇门就再没开过。坊间流言四起,有说林震南是练功走火入魔,有说是仇家暗杀,还有更离奇的——说是镖局里闹鬼。
“沈姑娘,您还是回吧。”守门的老仆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满脸愁容,“大小姐说了,不见客。”
“我受林总镖头生前所托,来取一件东西。”沈薇薇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上盖着林震南的私印,“劳烦通传。”
老仆犹豫片刻,还是接了信进去。
半盏茶后,侧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素白孝服,眉眼与林震南有七分相似,正是林家独女林若雪。她眼圈红肿,神色憔悴,手中紧握着那封信。
“沈姑娘请进。”她声音沙哑,“家父生前确实提过,若有不测,会有一位姓沈的姑娘前来。”
沈薇薇跟着她穿过前院。虽是白天,镖局里却寂静得诡异,连个练功的趟子手都看不见。廊下挂着白灯笼,在雨中飘摇,像一只只苍白的眼睛。
正厅已设了灵堂。
林震南的棺椁停在正中,香烛缭绕。奇怪的是,棺椁周围摆了七盏油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灯焰幽蓝,映得满堂阴森。
“这是…”沈薇薇蹙眉。
“是青云观的张道长让摆的。”林若雪低声道,“他说家父死于邪术,需用七星灯镇魂七日,方能入土。”
沈薇薇走近棺椁。白玉镯越来越烫,她抬手轻抚棺木——指尖触及的刹那,脑中闪过一幅画面:
深夜书房,林震南正在写什么。忽然烛火一跳,他猛地抬头,脸色骤变:“是你?!”
一道黑影从窗外掠入,剑光如电。
画面破碎。
沈薇薇收回手,脸色凝重:“林总镖头死前,在写什么东西?”
林若雪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走到灵堂后的屏风处,按动机关,墙上滑开一道暗格。里面是半封血书,字迹潦草:
“若我身死,必是‘七星夺命帖’再现江湖。此帖关系三十年前一桩旧案,涉及江南七大门派。速将此信交予沈薇薇姑娘,她自会…”
信到此中断,最后一个字拖出长长血痕,显然是被打断。
“七星夺命帖?”沈薇薇心中一动,“可是三十年前,一夜之间连杀七位掌门的那件案子?”
林若雪点头:“家父当年是查案人之一。他查出些线索,却突然收手,再不提此事。直到三天前…”
她忽然压低声音:“沈姑娘,家父死的那晚,我听见他在书房里喊‘三十年了,你们还是找来了’。”
话音刚落,正厅的七盏油灯同时熄灭!
阴风骤起,白灯笼疯狂摇晃。灵堂的幔帐后,隐约现出个人影——
一身紫衣,面覆银甲,手中提着柄长剑。剑尖滴血,在青石板上敲出“嗒、嗒”的声响。
“七星夺命,血债血偿。”紫衣人的声音嘶哑难听,“林震南死了,该你了,林大小姐。”
剑光暴起,直刺林若雪咽喉!
沈薇薇袖中滑出一支玉簪——正是当年那支白玉莲花簪的仿品,虽无仙力,却也是上等兵器。她手腕一翻,簪尖点在剑身上,“叮”的一声,剑势偏了三寸。
紫衣人“咦”了一声:“好功夫。”
他剑招一变,化作七道剑影,分刺沈薇薇周身大穴!这一式赫然是武当派的“七星剑法”,却多了三分诡谲,七分杀气。
沈薇薇脚踏奇步,身形如风中柳絮,险险避过。但对方剑法实在太高,第三招时,她衣袖已被划破,臂上多了道血痕。
“姑娘小心!”林若雪拔剑来助。
可她的武功差得太远,只三招就被震飞,撞在棺椁上,喷出一口鲜血。
紫衣人冷笑:“林家剑法,不过如此。”
他正要下杀手,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长啸!
啸声清越,如龙吟九天。紧接着一道青影破窗而入,剑光如瀑,直取紫衣人后心!
紫衣人回身格挡,双剑交击,爆出刺耳锐响。两人各退三步,竟平分秋色。
来的是个青衣书生,二十三四岁年纪,面容俊朗,剑眉星目。他持剑护在沈薇薇身前,沉声道:“七星夺命帖重现,阁下是‘七杀’中的哪一位?”
紫衣人却不答,身形一晃,竟化作七道虚影,分七个方向掠出窗外!
书生正要追,沈薇薇拉住他:“别追,调虎离山。”
果然,紫衣人刚走,灵堂的房梁上就跳下另一个人——同样紫衣银甲,手中却不是剑,而是一对判官笔。
“不愧是沈姑娘,聪明。”这人声音尖细,“可惜,今天你们都得死。”
判官笔点向林若雪眉心。这一下若点实,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沈薇薇忽然将手中玉簪掷出!
簪身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玉屑。玉屑中蕴含她仅存的一丝本源之力,虽不能伤人,却让紫衣人动作一滞。
就这一滞的工夫,书生已一剑刺到!
紫衣人判官笔回防,却慢了半分,肩头中剑。他闷哼一声,不敢恋战,纵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雨幕中。
书生收剑回鞘,对沈薇薇拱手:“在下顾清寒,见过沈姑娘。”
“顾清寒?”沈薇薇打量他,“江湖上没听过这号人物。”
“在下是书院的学生,恰巧路过。”顾清寒微笑,“倒是沈姑娘,一介女流,武功如此了得,实在令人佩服。”
沈薇薇不置可否,转身查看林若雪的伤势。
林若雪伤得不重,只是受了惊吓,脸色苍白如纸。她抓着沈薇薇的手,颤声道:“沈姑娘…他们还会来的,对不对?”
“会。”沈薇薇点头,“所以你要告诉我,林总镖头查到了什么?七星夺命帖,到底牵扯什么秘密?”
林若雪犹豫良久,终于咬牙道:“家父查出…三十年前那七位掌门的死,不是仇杀,是灭口。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秘密——江南七大门派中,有人私通北蛮,贩卖军械!”
沈薇薇心头一震。
若真是如此,那就不止是江湖恩怨,而是…通敌叛国!
顾清寒的脸色也变了:“可有证据?”
“有。”林若雪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北斗七星图案,“这是家父在一位掌门的遗物中找到的。他说,这令牌共有七枚,持令者便是‘七星会’成员。三十年前那七位掌门,就是因为发现了七星会的秘密,才遭灭口。”
她看向沈薇薇:“家父让我将此物交给你。他说…普天之下,只有你能解开这个谜。”
沈薇薇接过令牌,白玉镯骤然滚烫。
她闭上眼,运起仅存的一丝灵识探入令牌——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密室密谈,金银交易,军械图册…
七个人影围坐,每人手中一枚令牌…
鲜血,惨叫,一场又一场谋杀…
最后出现的,是一张地图,标注着七个地点,连起来正是北斗七星形状。而第七个地点,赫然是…威远镖局!
沈薇薇猛地睁眼,脸色煞白。
“怎么了?”顾清寒问。
“我看到了…”沈薇薇声音发涩,“七星会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威远镖局。不,准确说,是镖局里的某样东西——”
她看向林震南的棺椁:“那样东西,就在林总镖头身上。”
话音刚落,灵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锣声!
一个趟子手连滚爬爬冲进来,满脸惊恐:“大小姐!不好了!镖局…镖局被包围了!来了好多紫衣人,见人就杀!”
顾清寒冲到窗前一看……
雨中,数十名紫衣人已将镖局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剑,杀气冲天。
而为首的那人,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儒雅的脸。
林若雪失声惊呼:“二叔?!”
正是林震南的亲弟弟,威远镖局二当家——林震山!
他负手而立,笑容温和:“若雪侄女,交出七星令,二叔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