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残雪峰。
此峰终年积雪,云雾缭绕,自古便有“仙山”之称。峰顶有座古桥,名为“断魂”,相传是千年前一位剑仙所建,桥下是万丈深渊,罡风呼啸,寻常人莫说过桥,便是靠近桥边都会被罡风卷走。
陈文渊、林清风、青鸾三人抵达山脚下时,已是十日之后。
“好重的煞气。”青鸾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峰,眉头紧皱。她修炼沈薇薇所传的星海心法,对天地气息格外敏感。
林清风也感受到了:“这山峰看似仙境,实则暗藏杀机。难怪顾先生会选择这里藏匿信物。”
陈文渊从怀中取出怀瑾玉佩,玉佩在接近残雪峰时,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在指引方向。
“玉佩有反应了。”他精神一振,“我们上山。”
三人沿着险峻的山路向上攀登。越往上,气温越低,呼吸间白雾缭绕。山路两侧的树木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冰雪和裸露的岩石。
行至半山腰,前方忽然出现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两行字:
断魂桥上断魂路,
九死一生方得渡。
字迹苍劲有力,入石三分,显是用剑刻成。
“这是顾先生的字迹!”青鸾一眼认出,“看来信物确实在桥上。”
林清风仔细观察石碑,发现碑上还有几处暗红色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
“小心行事。”陈文渊道,“赶尸门的人可能已经先到了。”
三人继续向上,又走了约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峰顶。
峰顶是一片平坦的雪地,中有一座石桥,横跨在两座悬崖之间。桥长约十丈,宽仅三尺,桥身斑驳,布满青苔。桥下云雾翻腾,深不见底,罡风呼啸声如鬼哭狼嚎。
这就是断魂桥。
“你们看桥中间。”青鸾指着桥心。
桥心处插着一柄剑,剑身通体雪白,剑柄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在冰雪映衬下熠熠生辉。
“那是……沈夫人的‘冰魄剑’!”青鸾激动道。
冰魄剑是沈薇薇早年使用的佩剑,后来修为大成,改用星海天书,此剑便封存起来。没想到竟藏在此处。
“第二件信物就是这柄剑。”陈文渊道,“我去取。”
“等等。”林清风拦住他,“桥上有阵法。”
他拾起一块石头扔向桥上,石头刚落在桥面,桥身忽然亮起无数金色符文,石头瞬间化为齑粉。
“好厉害的阵法!”陈文渊倒吸一口凉气。
青鸾仔细观察阵法,忽然道:“这是星海宫的‘九转金光阵’,只有修炼星海心法之人才能通过。我来。”
她正要上前,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不必麻烦了,把玉佩交出来,我们替你们取剑。”
三人猛然回头,只见十几名紫衣人从雪地中钻出,为首者是个独眼老者,手持一根骷髅拐杖,眼中寒光闪烁。
“赶尸门副门主,鬼眼老人!”青鸾脸色一变。
“青鸾丫头,三百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水灵了。”鬼眼老人阴笑道,“可惜啊,今天就要香消玉殒了。”
陈文渊握紧长剑:“想要玉佩,先问过我的剑!”
“年轻人,勇气可嘉。”鬼眼老人摇头,“可惜太蠢。你以为就凭你们三个,能挡住我赶尸门精锐?”
他拐杖一顿,雪地中又钻出二十多具尸傀,将三人团团围住。这些尸傀与之前在顾家老宅遇到的不同,个个眼中泛着红光,显然是被特殊炼制过。
“小心,这是‘血尸傀’,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青鸾低声道。
林清风已经结出佛印:“我挡住尸傀,你们去取剑!”
“想得美!”鬼眼老人拐杖一挥,尸傀齐齐扑上。
桥上的战斗
林清风大喝一声,双掌拍出,掌风如龙,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具尸傀震退。但尸傀只是晃了晃,又扑了上来,它们的身体坚逾钢铁,佛门掌力也难以重伤。
青鸾剑光如电,刺向鬼眼老人。她知道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鬼眼老人,尸傀自然失控。
“来得好!”鬼眼老人拐杖横扫,与软剑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竟是不分上下。
陈文渊则被五具尸傀围攻,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尸傀无痛无觉,他的剑刺中对方,对方毫不在意,反而趁机抓向他的要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文渊咬牙,忽然想起怀瑾玉佩。他掏出玉佩,运功催动,玉佩发出柔和白光。
白光所照之处,尸傀动作忽然一滞,眼中红光黯淡了几分。
“有效!”陈文渊大喜,加大功力催动玉佩。
鬼眼老人见状,脸色一变:“怀瑾玉佩果然克制尸傀!必须夺过来!”
他虚晃一招逼退青鸾,拐杖直刺陈文渊。这一刺快如闪电,陈文渊不及闪避,只能举剑格挡。
“铛!”拐杖击在剑身上,陈文渊只觉一股力传来,虎口崩裂,长剑脱手飞出。鬼眼老人趁机抓向玉佩。
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一掌拍向鬼眼老人。
掌风凌厉,带着冰雪寒意,鬼眼老人不得不回杖抵挡。
“轰!”掌杖相交,鬼眼老人连退三步,脸上露出惊容:“冰魄掌!你是……”
来人白衣胜雪,容颜绝美,正是沈薇薇!
“小姐!”青鸾激动万分。
沈薇薇对她点点头,目光落在陈文渊身上:“文渊,将玉佩给我。”
陈文渊连忙递上玉佩。沈薇薇接过,玉指轻抚,玉佩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光罩,将众人护在其中。尸傀被光罩阻挡在外,无法寸进。
“沈薇薇,你果然重生了。”鬼眼老人眼神复杂,“门主算得没错。”
“你们门主是谁?”沈薇薇冷冷问,“为何三番五次与我夫妇为敌?”
“等你到了黄泉路上,自己去问吧!”鬼眼老人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拐杖上。
骷髅拐杖上的骷髅头眼中亮起红光,发出刺耳的尖啸。随着啸声,那些尸傀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寸寸龟裂,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尸爆术!”林清风惊呼,“快退!”
已经晚了。十几具尸傀同时爆炸,血肉横飞,强烈的冲击波将光罩震得剧烈摇晃。爆炸产生的毒雾弥漫开来,冰雪遇到毒雾,瞬间融化,化作黑色毒水。
沈薇薇脸色微变,她刚重生不久,修为尚未完全恢复,维持光罩已经吃力,此刻又遭尸爆冲击,光罩上出现道道裂痕。
“薇薇,让我来。”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顾怀瑾不知何时出现在桥上,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景瑾!”沈薇薇松了口气。
顾怀瑾走到桥边,看着下方的鬼眼老人,淡淡道:“鬼眼,三百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不长进。”
鬼眼老人见到顾怀瑾,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变得狰狞:“顾怀瑾,你别得意!门主已经亲临川西,你们逃不掉的!”
“哦?那正好。”顾怀瑾微微一笑,“我也正想找他,了结三百年前的恩怨。”
他伸出手,对着桥心的冰魄剑虚虚一抓。冰魄剑震动起来,剑身上的金色符文层层破碎,最后“锵”的一声飞入他手中。
“破阵取剑,原来这么简单。”陈文渊看得目瞪口呆。
“先生的修为,又精进了。”青鸾感叹。
顾怀瑾将冰魄剑递给沈薇薇:“薇薇,你的剑。”
沈薇薇接过,轻抚剑身,眼中露出怀念之色:“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冰魄剑发出清越的剑鸣,似乎在回应主人。
鬼眼老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顾怀瑾屈指一弹,一道剑气射出,正中他后心。鬼眼老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剩余的紫衣人见副门主身亡,纷纷作鸟兽散。
“先生,为何不追?”陈文渊问。
“小喽啰罢了,不必理会。”顾怀瑾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走到断魂桥中,用冰魄剑在地上刻下一个复杂的图案。图案完成时,桥面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这是……”林清风惊讶。
“断魂桥下,另有乾坤。”顾怀瑾道,“当年我将第二件信物藏在此处时,顺便建了一座密室。跟我来。”
五人沿阶梯而下,来到一间石室。石室不大,但陈设雅致,有石床石桌,壁上挂着山水画,桌上还摆着一局未下完的棋。
“这里是我和薇薇三百年前偶尔隐居的地方。”顾怀瑾眼中露出怀念,“那时我们游历天下,路过川西,见此地风景绝佳,便建了这间密室。”
沈薇薇走到石桌前,看着那局棋,忽然笑了:“这局棋,我们当年下了三天三夜也没分胜负。你说等想好了下一步再下,没想到一等就是三百年。”
顾怀瑾也笑了:“现在可以继续了。”
青鸾看着这一幕,眼中含泪。三百年了,小姐终于又和顾先生在一起了。
密室中的秘密
顾怀瑾走到石室东壁,在某个位置按了三下。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檀木盒子。
“这就是第二件信物。”顾怀瑾取出盒子打开。
盒中是一卷帛书,帛色泛黄,显然年代久远。顾怀瑾展开帛书,上面绘着一幅星图,星图旁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某种秘法。
“这是星海宫的‘周天星斗大阵’阵图。”顾怀瑾道,“当年星海宫护山大阵的核心。有了它,我们才能重建星海宫,恢复当年的传承。”
“先生要重建星海宫?”陈文渊惊喜道。
“不错。”顾怀瑾点头,“星海宫不能在我手中断绝。而且,只有重建星海宫,才能引出当年覆灭宫门的真凶。”
沈薇薇接话道:“三百年前那场大战,表面上是天道降罚,实际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们怀疑,赶尸门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会是谁?”林清风问。
顾怀瑾和沈薇薇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一个名字:“玄天教主。”
“玄天教主?”陈文渊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玄天教是一个极其秘密的组织,起源于上古,信奉‘玄天上帝’。”沈薇薇解释道,“他们以颠覆天道、建立新秩序为目标,行事不择手段。三百年前,他们看中了星海宫的传承,想要夺取,但我们不从,他们便设计引天道降罚,借刀杀人。”
“那一战中,玄天教主亲自出手,重创了我和景瑾。”沈薇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顾怀瑾握紧她的手:“这一次,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
青鸾忽然道:“小姐,我想起一件事。这些年我追查赶尸门,发现他们与朝中某些大臣往来密切,秦桧就是其中之一。难道秦桧背后的神秘师尊,就是玄天教主?”
“很有可能。”顾怀瑾沉吟道,“玄天教一直在渗透朝堂,想要通过控制人间皇权来达成目的。秦桧权倾朝野,正是他们理想的傀儡。”
“那我们该怎么办?”陈文渊问。
顾怀瑾收起阵图:“先找齐三件信物。第三件在西山落日处,应该是京城西郊的西山。拿到第三件信物后,我们去京城,会一会这位玄天教主。”
“京城龙潭虎穴,秦桧势力庞大,我们去会不会太冒险?”林清风担忧道。
“该来的总会来。”沈薇薇淡淡道,“三百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她看向顾怀瑾,两人眼中都有坚定之色。重生一世,他们不仅要再续前缘,更要为当年星海宫上下数千条人命讨回公道。
夜话
当晚,五人就在密室中休息。
夜深人静时,沈薇薇独自来到石室外,仰望星空。川西地势高,星空格外璀璨,银河如练,横跨天际。
“薇薇,睡不着?”顾怀瑾走出来,为她披上外衣。
“想起很多往事。”沈薇薇轻声道,“景瑾,你说我们重建星海宫,那些死去的弟子们,会高兴吗?”
“会的。”顾怀瑾握住她的手,“他们毕生的心愿就是光大星海宫。我们替他们完成这个心愿,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可是……”沈薇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总觉得,玄天教主不会让我们顺利重建星海宫。三百年前他能算计我们,三百年后,他一定还有后手。”
顾怀瑾沉默片刻,道:“薇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沈薇薇笑了:“当然记得。那时我在星海宫后山练剑,你这个‘不速之客’闯进来,说我剑法有破绽,气得我追着你打了三天三夜。”
“最后我们打了个平手。”顾怀瑾也笑了,“你说,这世上能跟你打成平手的人不多,非要跟我结拜为兄妹。”
“谁知道结拜之后,你这家伙就不安好心。”沈薇薇白了他一眼。
“因为我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人。”顾怀瑾认真道,“三百年前是,三百年后依然是。所以,无论敌人是谁,无论前路多艰难,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沈薇薇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是,只要我们在一起。”
两人相拥而立,望着满天星斗,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密室中,青鸾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眼中含泪,却带着笑意。小姐终于找到了幸福,这是她三百年来最大的心愿。
陈文渊和林清风也没有睡,两人在低声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京城是秦桧的地盘,我们要去西山取信物,恐怕不易。”陈文渊道。
林清风点头:“而且玄天教主很可能就在京城。先生和夫人刚重生,修为未复,此时去京城,确实凶险。”
“但先生既然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陈文渊道,“我们只管跟随就是。”
“你说得对。”林清风合十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能助顾先生和沈夫人了结这段恩怨,便是入龙潭虎穴,我也无悔。”
夜深了,残雪峰顶万籁俱寂,只有罡风呼啸,如泣如诉。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宰相府中,秦桧正跪在一个紫袍人面前,浑身颤抖。
“师尊,鬼眼老人失败了,顾怀瑾和沈薇薇拿到了第二件信物。”秦桧声音发颤。
紫袍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只有声音冰冷如铁:“无妨,让他们拿。三件信物聚齐之日,就是他们命丧之时。”
“师尊的意思是……”
“周天星斗大阵需要三件信物才能启动。”紫袍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眼中闪着异光,“等他们聚齐信物,准备重建星海宫时,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秦桧心中一寒,不敢多问。
紫袍人望向西方,喃喃道:“顾怀瑾,沈薇薇,三百年了,我们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这一次,我要让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