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把教室晒得暖洋洋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起书页边角轻轻翻动。教室里空荡荡的，大多同学都涌去了食堂，只有方英还埋着头，笔尖在练习册上沙沙游走。桌角的饭盒纹丝未动，她心里还惦记着早上的事，没什么胃口，索性用做题来打发时间。不远处，李欣被萧允南半拽半拉地往门口走，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嘴里嘟囔着“记得吃饭”，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走廊里。
正算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哗啦”一声轻响，旁边的窗户被猛地推开，带着草木气息的热风涌了进来，吹乱了方英额前的碎发。她吓了一跳，笔差点从手里滑出去，抬头就看见舒文相扒着窗框，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校服领口敞开着，露出一点锁骨。
“怎么不吃饭？”他挑眉看着她桌前没动过的饭盒，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方英把碎发别到耳后，脸颊被热风熏得有点红：“太热了，没胃口。”其实是心里堵得慌，吃什么都觉得没滋味。
舒文相“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从身后拎出一杯奶茶递过来。透明的塑料杯里，珍珠沉在杯底，奶茶的甜香混着冰碴的凉意飘过来，瞬间驱散了几分燥热。“这个给你。”他把杯子放在窗台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缩。
“走了，你好好学。”他挠了挠头，没再多说，转身就往走廊另一头走，脚步轻快得像带着风，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
方英看着窗台上那杯还冒着丝丝凉气的奶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慢慢滑落。她伸手把杯子拿到桌上，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心里却暖融融的。刚才那点因为家庭争吵带来的沮丧，好像被这杯突如其来的奶茶轻轻抚平了。她对着杯子弯了弯嘴角，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连带着眼底的阴霾都散了些。
走廊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三个刚吃完饭的女生说说笑笑地往教室走，迎面就撞见了从楼梯口拐过来的舒文相。他手里空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脚步匆匆像是刚从哪儿离开。
“欸，你们看！”其中一个女生捅了捅同伴的胳膊，压低声音挤眉弄眼，“你们说，咱们班是不是有了舒文相的新猎物？”舒文相在年级里向来是风云人物，身边总围着些示好的女生，她们早就见怪不怪。
另一个女生立刻点头：“肯定是的！你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绝对是刚送完东西。”
“会是谁啊？”第三个女生踮脚往教室方向望了望，眼里满是好奇，“快点回教室不就知道了？”
三人加快脚步，叽叽喳喳地涌进教室，却发现班里空荡荡的，只有方英一个人趴在桌上写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显得安安静静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难道是方英？”有人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开什么玩笑。”立刻有人反驳，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舒文相怎么可能看上方英？”她们窃窃私语着，目光在方英身上打了个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其中一个女生径直走到方英桌前，故意拖长了语调问：“方英，刚才舒文相来咱们班干什么呀？我们刚看见他从这儿走的。”
方英抬起头，手里的笔还没放下，老实巴交地回答：“他……给了我一杯奶茶。”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台上那杯还冒着凉气的奶茶，心里刚升起的暖意还没焐热，就被眼前的气氛冻得有些发凉。
“噗嗤——”三个女生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方英皱起眉，不解地问：“怎么了？”
她们却笑得更欢了，一边笑一边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像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校服、她的文具，最后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的嘲讽和鄙夷，让方英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慌忙低下头，小声解释：“你们别误会，他是我的邻居，奶茶是我拜托他帮忙买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着辩解，只是那些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太阳底下。
“原来是这样啊。”女生们恍然大悟般拖长了声音，语气里的轻蔑更重了，“我就说嘛，舒文相怎么会选她当下一个猎物。”
最后这句话，像淬了冰的针，清清楚楚地扎进方英的耳朵里。她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还有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堪。刚才那杯奶茶带来的甜意，瞬间被这阵笑声冲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苦涩。
她没再说话，默默地低下头，看着桌角那杯渐渐融化的奶茶。下一秒，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奶茶，转身就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哐当”一声把杯子狠狠扔了进去。塑料杯撞在桶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碎掉了。她背对着那几个还在偷笑的女生，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李欣朵抱着刚买的冰棍，哼着歌走进教室，一进门就冲方英挥了挥手：“方英，我回来了！食堂今天的糖醋排骨超好吃，早知道给你带一份了。”
“嗯。”方英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却一个字也没写进去。桌角的垃圾桶里，奶茶杯的影子若隐若现。
李欣朵把冰棍放在桌上，刚要拆开包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方英的肩膀绷得紧紧的，眼眶有点红，完全没了平时安安静静做题的样子。她凑近了些，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方英连忙摇摇头，把笔往桌上一放，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刚才解一道数学题，解了半天没解出来，有点烦。”她不想让李欣朵担心，更不想提刚才那几个女生的嘲讽。
李欣朵皱了皱眉，还想再问，午自习的铃声却“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拍了拍方英的胳膊：“没事，等会儿我帮你看看，先好好上自习。”
没过多久，萧允南背着书包从外面走进来。他刚补完数学提高班的课，额头上带着点薄汗，径直走到方英桌前，把一盒包装精致的饼干放在她桌上。饼干盒上贴着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两个字：舒文相。
萧允南递完，冲一脸茫然的方英点了点头，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李欣朵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凑过来盯着那张便利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方英，压低声音兴奋地说：“不是吧！方英，你这是桃花盛开了啊！舒文相居然给你送饼干！”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教室里其他同学听见。刚才那三个还在窃窃私语的女生纷纷回过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方英的桌子上。当她们看清饼干盒上那张写着“舒文相”的便利贴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嘴巴微张着，半天没合上。
方英看着桌上的饼干盒，又看了看那几个女生震惊的眼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刚才被扔进垃圾桶的奶茶仿佛还在散发着甜腻的香气，而此刻这盒饼干带来的，却不是暖意，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她下意识地想把饼干推远些，手指却僵在了半空中。
方英被李欣朵说得脸颊发烫，连忙拿起桌上的笔假装整理试卷，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们就是邻居，住得近，慢慢就处成好朋友了，就像你和萧允南一样啊。”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瞥了眼那几个还在回头张望的女生，心里暗暗祈祷这场风波赶紧过去。
李欣朵却不依不饶，凑近她耳边挤眉弄眼：“我看可不止好朋友那么简单，托人送饼干，这待遇可不一般。”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里的八卦都快溢出来了。
“快上自习吧。”方英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眼神往教室角落的摄像头瞟了瞟，压低声音提醒，“小心朱老师在摄像头里监视着呢，被她看见又要念叨了。”朱关芹是她们的班主任，最擅长通过教室的监控抓上课说话的学生。
一听“朱关芹”三个字，李欣朵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立刻坐直身体，还故意夸张地抬眼瞟了一眼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双手飞快地摊开课本，摆出一副“我在认真学习”的模样，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方英看着她那副怂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的紧张感消散了些。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那盒贴着“舒文相”名字的饼干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包装盒，刚才被嘲讽的委屈好像淡了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说不清的暖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悄悄漾开一圈涟漪。
午自习的铃声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一片桌椅摩擦的轻响，同学们纷纷放下笔，趴在桌子上准备午休。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困倦的气息。
可方英还没来得及把胳膊垫在脑袋下，刚才那三个女生就“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堵在她的座位旁，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为首的女生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原本安静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李欣朵刚把脑袋搁在胳膊上，见状立刻“腾”地坐直身体，瞪着那三个女生，语气带着火药味：“干嘛？你们想打架啊？午休时间围过来想找茬吗？”她一边说一边往方英身边挪了挪，像只护崽的小母鸡。
为首的女生没理会李欣朵，目光死死盯着方英桌上的饼干盒，冷冷地问：“方英，这盒饼干到底怎么回事？别跟我们说又是邻居帮忙带的，哪有邻居送完奶茶又送饼干的？”
方英皱紧眉头，心里涌上一股烦躁：“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们就是朋友。”她不想在午休时间跟她们争执，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周围已经有同学被吵醒了，纷纷抬起头抱怨起来：
“能不能小声点啊？要吵出去吵！”
“就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更有人低声议论，语气里满是不屑：“快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大家睡觉了，舒文相怎么可能喜欢方英？想太多了吧。”
那些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得方英耳朵发烫。她攥紧了衣角，低着头没再说话，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连带着午休的困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李欣朵还想跟她们理论，却被方英悄悄拉住了胳膊，她摇了摇头，示意算了。有些偏见，解释再多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