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被轻轻推开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细碎的声响在满是蛋糕香气的店里格外清晰。方英正攥着手机急得团团转，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看见李欣朵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浅粉色的帆布包，脸上带着刚晨练完的轻快笑意——这一眼，让她瞬间像抓住了溺水时的浮木，所有的慌乱都有了落点。
“欣朵！”方英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哭腔，抓着李欣朵胳膊的手都在发颤，“快帮帮我，求你了！”
李欣朵被她这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把帆布包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语气也跟着紧张起来：“方英，你别慌，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店里出问题了？”她一边说，一边抬手帮方英擦了擦脸颊上没干的泪痕，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意。
“不是店里……是我妹妹方朵，”方英的声音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她刚才在上学路上晕倒了，我妈说现在已经送到市医院急诊室了，我得赶紧过去，可舒文相去市场还没回来，店里没人看，我走不开……”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李欣朵听完，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她拍了拍方英的手背，语气斩钉截铁，没半分犹豫：“方英，你快去医院！这里有我呢，我今天本来就没什么事，帮你看店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方英慌乱的心。她抬头看着李欣朵，对方眼里没有丝毫勉强，只有真诚的关切——她们甚至没多说一句多余的话，却像早就商量好了一样，连彼此的顾虑都摸得清清楚楚。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方英鼻头一酸，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次却是因为感激。
“可是……你还得帮我看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方英还有些迟疑，毕竟李欣朵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突发状况耽误人家。
“麻烦什么呀，”李欣朵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把方英往门口推了推，“你放心去看方朵，店里的事交给我。要是有顾客来订蛋糕，我就记下来，等你回来再说；要是舒文相先回来了，我跟他交接一下就行。快别磨蹭了，去医院要紧！”
方英看着李欣朵笃定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她用力点了点头，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对着李欣朵喊：“欣朵，谢谢你！等我从医院回来就立刻赶回来！”
“知道啦，路上注意安全！”李欣朵站在柜台后，对着她挥了挥手，看着方英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开始打量店里的情况——她先把展示柜的玻璃擦了擦，又拿起方英放在收银台上的笔记本，仔细看了看上面记着的蛋糕价格，心里默默记下来，准备好应对可能上门的顾客。
而方英一路狂奔，跑到街边时正好看见一辆空出租车驶来，她急忙挥手拦下车，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声音还带着急促的喘息：“师傅，麻烦您，市医院急诊室，越快越好！”
出租车缓缓驶离，窗外的街景飞快地向后倒退。方英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睛盯着窗外，心里一遍遍祈祷着：方朵，你一定要没事，姐姐马上就到了。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却没让她觉得温暖，只有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随着车轮的转动，越揪越紧。
市医院急诊楼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来往人群的脚步声，压得人胸口发闷。方英几乎是一路跑着冲进大厅，鞋跟敲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她攥着手机，视线飞快扫过走廊两侧的病房号，终于在最尽头的观察室里，看见了母亲俞春花的身影。
“妈！”方英推开门冲进去，声音里满是急切。目光落在病床上时，她的心猛地一沉——方朵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半睁着，显得格外虚弱，手背扎着针头，透明的输液管里，药液正一滴滴缓慢地往下落，顺着导管流进她纤细的手臂里。
俞春花听见声音，连忙转过身，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你可算来了，方朵她……”话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妹妹到底怎么了？医生怎么说？”方英快步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方朵没扎针的那只手，掌心触到的皮肤一片冰凉，让她心里更慌了。方朵看见她，虚弱地动了动嘴角，小声喊了句：“姐姐……”
“哎，姐姐在呢。”方英连忙应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生怕惊扰了妹妹，“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俞春花在一旁擦了擦眼泪，接过话头：“医生刚才来看过了，说是……说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低血糖晕倒。”
“营养不良？”方英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她才八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营养不良？”她看着病床上瘦弱的妹妹，心里又疼又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得方朵的手微微发紧。
方朵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姐姐，我不饿……”
“不饿也不能不吃东西啊！”方英的声音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切，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连忙放缓了声调，摸了摸妹妹的额头，“是不是学校的饭不好吃，你就偷偷不吃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俞春花的痛处，她立刻辩解道：“家里每顿饭都有肉，早上我还煮了鸡蛋让她带着，怎么会营养不良？肯定是学校里的饭有问题！她在学校吃午饭，说不定食堂的菜根本没营养，孩子没吃饱也不敢说！”
方英皱紧眉头，心里的焦虑瞬间翻涌起来。她知道母亲平时在家也算上心，可妹妹毕竟大部分时间在学校度过，午饭和晚饭都在学校食堂吃，要是学校的伙食真有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妈，你平时就没问过妹妹在学校吃什么吗？”她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弟弟妹妹都在长身体，饮食怎么能这么马虎？”
“我怎么没问？”俞春花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带着委屈和烦躁，“每次问方朵，她都说学校的饭好吃，我还以为她吃得挺好的！谁知道她是不是跟同学闹别扭，故意不吃饭？”
“肯定不是妹妹的问题！”方英打断母亲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她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生气而微微发颤，解锁屏幕时差点按错了键，“一定是学校食堂出了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们班主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俞春花想拦，却没来得及——方英已经调出了班主任的电话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眼神坚定。病床上的方朵看着姐姐紧绷的侧脸，小声说：“姐姐，其实……我没有去吃饭”
方英完全没有听到。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将手机贴在耳边，等待接通的间隙，她低头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是学校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这次一定要查清楚，绝不能再让妹妹受委屈。
电话“嘟”了几声后，终于被接通，班主任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王老师您好，我是方朵的姐姐方英，”方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可语气里的急切还是藏不住，“我现在在市医院急诊室，方朵今天早上晕倒了，医生说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低血糖。我想问问您，学校食堂的伙食平时怎么样？方朵在学校是不是经常吃不饱？”
走廊里的脚步声、输液器的滴答声，还有听筒里班主任惊讶的回应，交织在一起，让急诊室里的空气变得更加凝重。方英紧紧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妹妹身上，等待着一个能解开所有疑问的答案。
手机贴在耳边，方英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满心期待着班主任能给出一个“食堂有问题”的答案，好让她心里的焦虑有个宣泄的出口。可听筒里传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得她浑身发凉。
“方女士，您先别着急，”王老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谨慎，“我刚查了一下校园智慧餐系统的记录，显示方朵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在食堂消费用餐了。”
“什么？”方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的方朵，妹妹原本半睁着的眼睛瞬间闭紧，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是在躲避她的目光。“这……这怎么可能？”
俞春花也愣了，凑到手机旁边，声音里满是疑惑：“王老师，您是不是查错了？我们家方朵不是挑食的孩子，怎么会不吃饭呢？”
“系统记录不会错的，每天的用餐记录都有时间和消费金额的显示，”王老师的语气很肯定，又连忙补充道，“方女士，您可以完全放心，我们学校食堂的卫生和营养都是达标的，每天市里的市场监管部门都会派人来抽查，食材采购、餐具消毒这些环节都有严格把控，绝对不会出现卫生问题或营养不足的情况。”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方英之前的猜测，也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她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心里又愧又急，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歉意：“抱歉啊王老师，是我太着急了，没弄清楚情况就怀疑学校，您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我完全理解做家长的心情，孩子出了事，肯定会先慌神，”王老师的声音温和了许多，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方朵平时在学校很乖，就是性子有点内向，不太爱说话。这次她连续几天没吃饭，我们也没及时发现，是我们工作的疏忽，等她康复回学校，我会多关注她的情况，有问题及时跟你们沟通。”
方英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刚才还在责怪学校，现在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最没预料到的地方——妹妹竟然瞒着所有人，连续四天没在学校吃饭。她看着病床上依旧紧闭着眼的方朵，心疼又生气，想问却又怕吓到妹妹，只能先压下满心的疑问。
“谢谢您王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方英的声音里满是感激，“等方朵好点，我再跟她好好聊聊，有需要的话，我再跟您联系。”
“好，那你们先照顾孩子，有情况随时说。”王老师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耳边滑落，方英盯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久久没有回神。急诊室里静得只剩下输液器“滴答滴答”的声音，俞春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好好的饭不吃，非要饿肚子，现在晕倒了才甘心……”
方英深吸一口气，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方朵没扎针的那只手。掌心的冰凉让她心里一软，刚才的生气也消散了大半。她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轻声问：“朵朵，跟姐姐说实话，这四天在学校，你为什么不吃饭呀？是不是把饭钱花在别的地方了？还是有什么事瞒着姐姐？”
方朵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方英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眼泪先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