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瑶站在新落成的“未来实验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文件。这是国家科委关于“八五”科技攻关计划中期调整的通知,其中明确提出要“加强基础研究,突破关键技术瓶颈”。文件里特别提到,要在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材料等前沿领域实现“从跟跑到并跑,从并跑到领跑”的跨越。
“主任,中科院计算所的王院士来了,在会议室等您。”小林匆匆走来,压低声音,“看脸色,好像有重要事情。”
陆云瑶收起文件,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王学勤院士是中国计算机科学界的泰斗,也是她十分尊敬的前辈。他突然来访,定有要事。
会议室里,七十多岁的王院士精神矍铄,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的项目展板。见陆云瑶进来,他转身,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敏锐的光。
“小陆,坐。”王院士摆摆手,开门见山,“我长话短说。海湾战争看了吗?”
陆云瑶一怔。今年初的海湾战争,她当然关注了。美军展示的信息化作战能力震惊世界,特别是精确制导武器和电子战系统,完全颠覆了传统战争模式。
“看了。对我们的冲击很大。”
“何止是大。”王院士神情凝重,“简直是当头一棒!我们和发达国家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在某些领域反而拉大了。”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报告:“这是科学院组织的专题研究,结论是:如果不在信息技术领域实现跨越式发展,我们将在新一轮科技革命中彻底掉队。”
陆云瑶接过报告,快速浏览。数据触目惊心:中国在集成电路、操作系统、高端软件等基础领域的对外依存度超过90%;每年进口芯片的花费是出口纺织品的数倍;全国计算机专业毕业生中,最优秀的30%流向国外...
“王老,您的意思是?”
“国家要启动‘信息强国’专项,集中力量攻关。”王院士身体前倾,“我向科委推荐了你,负责人工智能与智能制造板块。”
陆云瑶感到肩头一沉。这不是普通的科研项目,而是关乎国家未来竞争力的战略任务。
“我...需要时间考虑。”
“可以,但时间不多。”王院士站起身,“下周一,科委开会讨论方案。我希望你能参加。”
送走王院士,陆云瑶站在窗前久久不动。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她的心情同样沉重。这些年,中心在应用研究上取得了不少成绩,但基础研究确实是短板。如今要挑起这副担子,她能胜任吗?
手机响了,是顾辰翊发来的短信:“已抵南京,一切安顿好。新单位在紫金山下,环境不错。勿念。”
简短的文字,却让她心中一暖。丈夫已经南下赴任,开始了新的征程。而她自己,也站在了人生的又一个十字路口。
下班回家,家里空荡荡的。予乐去上海参加全国青少年美术大赛了,要一周后才能回来。陆云瑶简单下了碗面条,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孤单而倔强。
饭后,她拨通了顾辰翊的电话。南京那边正是梅雨季节,听筒里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云瑶?”顾辰翊的声音有些疲惫。
“刚到就忙起来了?”
“嗯,千头万绪。”他顿了顿,“不过,这里确实需要我。华东地区的军队信息化建设,比想象中还要滞后。”
两人聊了各自的工作。当陆云瑶说起“信息强国”专项时,顾辰翊沉默了片刻。
“这是好事。”最后他说,“云瑶,你应该接下这个任务。这些年你在应用领域积累了这么多经验,是时候向基础研究进军了。”
“可我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顾辰翊语气坚定,“记得我们刚认识时你说过的话吗?你说,科技工作者要有攀登珠峰的勇气。现在,珠峰就在你面前。”
这句话让陆云瑶想起了许多年前。那时她刚从德国回来,满腔热血,誓要用所学改变中国制造业的面貌。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初心未改,只是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你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这个任务,我接。”
“这才是我认识的陆云瑶。”顾辰翊笑了,“对了,予安下个月可能要去边境实习。”
“去哪里?”
“云南。具体地点不能说,是机密。”顾辰翊压低声音,“他现在是重点培养对象,参与的项目级别很高。”
陆云瑶心中一紧。儿子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充满危险与挑战。但她知道,这是予安自己的选择,也是这个家庭必须承受的重量。
挂断电话,陆云瑶打开书柜最下层,取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珍藏着家人的照片和信件。她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和顾辰翊的结婚照,两人都穿着军装(当时她还在国防科研单位),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对未来的憧憬。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从青年走到中年,从两个人走到四口之家,始终在各自的岗位上奋斗着。如今,孩子们也走上了这条路。这或许就是一种传承,一种使命的传递。
周末,陆云瑶没有休息,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始起草“信息强国”人工智能专项的初步方案。桌上摊满了资料,从国际前沿动态到国内产业现状,从技术路线图到人才培养计划,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深思熟虑。
周日傍晚,予乐从上海回来了,捧回了一个金奖奖杯。
“妈妈你看!”女儿兴奋地展示证书,“我的《数字时代》得了全国一等奖!”
画作描绘的是计算机与人脑的对话,抽象而富有哲理。陆云瑶仔细欣赏,忽然发现女儿在艺术表达上已经相当成熟。
“评委老师说,我的作品既有技术感,又有人文温度。”予乐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想好了,大学我要报考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做科技与艺术的跨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