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第五章:妒火攻心,因果轮回
唱到“月移花影约重来”时,芳兰脚尖不经意间,踢了踢高蕃的靴底,惊得他差点碰翻酒壶。
酒过三巡,众人起哄让高蕃与芳兰“同榻和词”。
芳兰羞红了脸,却趁递酒时在他掌心写了个“宿”字。
高蕃的心像被猫爪挠似的,正犹豫间,忽听邻桌传来个清冷的声音:“店家,再添一壶女儿红。”
那是个穿月白长衫的美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独自对着烛火喝酒,身边站着个捧巾帕的小童。
高蕃只觉那少年,眉眼有些眼熟,却被芳兰的笑声打断:“公子在看谁?莫不是看上那位小郎君了?”
更鼓响时,酒馆外。
“高公子留步。”小童追了出来,手里捧着个锦盒,“我家主人请您过去一叙。”
高蕃跟着小童穿过回廊,只见月白长衫的少年,背对着他站在梅树下,风吹衣袂飘飘欲仙。
“阁下是……”话音未落,少年猛地转身,手中折扇“啪”地打在他额头上,“好你个高蕃!竟敢背着我逛窑子!”
高蕃吓得魂飞魄散,那少年竟是江城扮的!
她不知何时卸了男装,水红罗裙在月光下,像团燃烧的火焰。
春桃从树后跳出来,手里还提着他落在雅间的青衫:“姑爷,这帕子是谁的?”
帕角绣着朵小小的兰花,正是谢芳兰之物。
子夜,高家卧房。
“说!第几次了?”江城将绣花剪刀“咚”地插在妆台上,烛光映得她脸色惨白。
高蕃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瓷片,鲜血淌下瓷片:“娘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江城冷笑一声,突然抓住丫鬟秋菊的头发,将酒坛扣在她头上:“是不是你给姑爷通风报信?”
秋菊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小姐饶命!是姑爷说……说想喝您酿的桂花酒……”
“桂花酒?”江城眼神一厉,从发髻上拔下金簪,狠狠刺进秋菊的胳膊,“那我就罚你给姑爷‘下酒’!”
她剪下秋菊胳膊上的一块皮肉,又在高蕃手臂上剜下同样大小的肉,将两块血肉互换贴上:
“这叫‘骨肉相连’,省得你们背地里偷情!”
鲜血染红了青石板,高蕃疼得昏死过去。
江城却面不改色地用绣花针将伤口缝好。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她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
高蕃也是这样跪在她窗前,手里攥着那方绿手巾:“江城,我定会娶你为妻。”
三日后,高家正厅。
高母来看儿子,只见高蕃趴在床上,背上鞭痕纵横交错,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的儿啊!”高母抱着他失声痛哭。
江城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进来:“婆婆来得正好,这是我给夫君熬的‘补药’。”
碗里浮着几只蟑螂,看得高母当场晕厥过去。
夜里,高母梦见个白胡子老道,手里托着只金光闪闪的老鼠:
“此乃静业和尚养的长生鼠,前世被你儿误杀,今生特来讨债。
每日念百遍观音咒,或可化解。”
高母惊醒后,赶忙拉着高仲鸿一起诵经。
可江城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
她在泥地里踩出脚印,逼高蕃跪下来舔干净。
她把他的书稿扔进茅厕,逼他徒手捞出来。
甚至在他参加乡试的前夜,故意打翻油灯,烧坏了他的准考证。
隆冬,临江府学政衙。
“高蕃,身为生员竟狎妓宿娼,有辱斯文!”
学政将青衣帽扔在他面前。
“着即降为青衣,永不得参加科举!”
高蕃捧着那顶,象征秀才身份的方巾。
忽然想起江城刚嫁过来时,曾为他绣过一方砚台垫,上面绣着“金榜题名”四个小字。
他不知道,此刻的江城正对着铜镜发呆。
镜中映出的,是一只遍体鳞伤的老鼠,正用爪子拼命抓挠着镜面。
……
晨曦初露,高府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薄雾尚未散尽,便已聚拢起一圈看热闹的街坊。
一个身披褪色袈裟、手持破旧皮鼓的老和尚,正站在街心,口中念念有词。
他枯瘦的手指,在鼓面敲击,那鼓声初时沉闷,继而竟变幻出奇异的声调。
恍若一头老牛苍凉的哞叫,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这和尚是哪里来的?
敲的这是什么鼓,竟能发出牛叫?”
“听说是云游至此的高僧,莫非有什么神通?”
议论声中,高府内院的江城,也听到了这奇异的鼓声。
她慵懒地倚在窗边,闻言秀眉一挑,好奇心顿起:“外面吵吵嚷嚷的,是何事?”
贴身丫鬟春桃,连忙跑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禀报道:
“回小姐,是个老和尚在门口敲鼓讲经,好多人围着看呢。”
“讲经?”江城嗤笑一声,“能有什么经可讲,不过是些骗人钱财的把戏罢了。”
话虽如此,她却按捺不住,起身道:“罢了,我也去看看这和尚究竟有何本事。”
待江城带着小翠,挤到外围,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老和尚围得水泄不通,她那娇小的身形,根本无法靠近。
江城素来任性惯了,哪肯就此罢休,当即吩咐小翠:“去,把院子里那张折椅搬来!”
小翠愣了愣,虽觉不妥,但不敢违抗,只得依言照做。
江城竟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踩着椅沿,稳稳地站了上去。
她居高临下,终于看清了那老和尚的模样。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双目却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面前摆着破旧的木鱼,用一根磨损得发亮的木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阿弥陀佛,”老和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诸位施主,贫僧云游至此,见此地有孽缘缠绕,特来点化一二。”
他的话语平淡,却让江城心中莫名一动。
她正想细听,那和尚却话锋一转,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碗。
向旁边一位善信,讨了一碗清水。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电,直直射向站在椅子上的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