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臻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在他即将抬手之际,冷不丁的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他身上。
感受到腰间的一阵刺痛,柳文旭身子顿时一僵,就听见眼前的女子淡淡的说道:“现在,能听我好好说话了吗?”
柳文旭的眸色晦暗不明,但还是将双手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嘲讽出声:“我就说虞娘子怎么敢单独和我谈,原来是早有准备。”
“当然。”谢玉臻勾了勾唇,“柳大公子声明在外,我一个弱女子,若是不做些准备怎么行。”
柳文旭冷笑一声,也不打算多绕弯子了,义正言辞的说道:“我不管你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但是你想要武关道水路上的渡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且不说这条路线对我柳家日后的发展有多重要,单论我为了拿下汪氏渡口付出的代价,我也不可能将它让给你,虞娘子还是换个条件吧。”
谢玉臻啧啧两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柳文旭被她看的心里一阵发毛,忍不住皱眉道:“虞娘子难不成是看上我了?那可不好意思,在下喜欢的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而不是虞娘子这种举止轻浮的风尘之辈。”
谢玉臻当即翻了个白眼,讥笑道:“柳大公子纯粹是想多了,凉州青年才俊众多,你这样的,在我这连三流的都排不上。我只是单纯好奇,柳家主究竟是怎么教育的孩子,竟然能够将你的脸皮锻炼的如此之厚。”
柳文旭神情一僵,恼怒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和柳大公子讨教讨教,为了拿下汪家的渡口,你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是牺牲了你和汪大公子多年的兄弟情?还是冒着被你那些兄弟抓到把柄的风险?”
谢玉臻嗤笑一声,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稍稍往前送了送,柳文旭雪白的衣衫上立马见了一抹红。
柳文旭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却丝毫没有闪躲。
谢玉臻的神情冷漠,语调却是轻飘飘的:“柳大公子,你说你拿下三官运河是为了柳家?你这是在骗我呢,还是在给自己洗脑呢?”
武关道是从西北通往江南方向的唯一官道,其水路是前朝所建,名为三官运河。
而三官运河上的汪氏渡口,是大晋首富汪家所建,曾经是汪家的专属渡口,其中包含了武官道上所有州府的水路码头。
近几个月以来,汪家内部变故频生,嫡脉之中更是有人犯了皇家的忌讳,往日里汪家人引以为傲的财富,在此刻就成为了悬在家族头上的一把尖刀,稍有不慎,就会落个身首异处的的下场。
汪家家主被逼无奈,只得上缴一大半家产用以保命。
只是这样一来,剩下的银钱就完全不够生意流通,甚至还面临着被连累破产的风险。
汪家迫不得已将剩余的产业抛售一大部分,这其中,便包括了三官运河上的渡口。
柳家家产丰厚,因此从汪家决定抛售渡口开始,汪家大公子汪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文旭这个往日好兄弟。
但是他却没想到,人心易变,柳文旭联合汪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共同做局,分文未出,一同坑下了汪家手里的三大渡口。
这次的渡口是柳文旭瞒着柳家所有人,以私人名义拿下的,对方拿捏了他这一点,拿走了另外两处运河上的渡口。
反而是他这个最大的出力人,只得了三官运河这一处。
上辈子这件事情成为了汪家破产的导火索,而汪大公子也因此成为了家族的罪人,从此一蹶不振,汪家破产之后的第二年,就郁郁而终了。
谢玉臻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男人不禁嗤笑,若不是她一直派人留意汪家的动向,还压根不知道,柳家的这位大公子竟然有如此能耐,甚至能在柳怀邦的眼皮子底下下黑手。
柳文旭的脸色铁青,眸光阴森,事到如今,他已然全都明白了。
做局算计小八只是顺手的事情,虞三娘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他自己!
不,应当说,她的目标,从来都只是他前不久从汪铎手中拿下的汪家渡口!
饶是他已然知道了这女人不知何时拿了他不少把柄,但还是没想到,这要命的事情她竟然也会知道!
不行!
汪家的事情绝对不能被父亲知道,否则,他这五年做的手脚就都瞒不住了!
柳文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慌乱,随即冷哼一声道:“虞娘子,胃口太大可是会撑死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谢玉臻将抵在他腰间的匕首随意扔在桌子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手中不经意沾染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柳公子不妨回去考虑考虑,毕竟汪家的渡口是你坑来的,就算丢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可继续留着就不一样了,你猜猜,你爹若是知道他最信任的儿子瞒着他干了那么多的自以为聪明的事情,你这个柳家少主的位置还能坐得安稳吗?”
谢玉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轻快的仿佛二人相谈甚欢,从未有过的龊语一般。
“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若是迟到了,想必后果你也不会满意的。”
她说完,便扬声喊道:“小桃,送客!”
柳文旭呼吸一窒,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主子走了,围堵在五楼门口那群护卫也跟着离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楼上下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谢玉臻从房中出来,站在走廊上那大红的栏杆后头,面无表情的目送他离开。
小桃犹豫着上前,低声道:“娘子,咱们这样得罪柳家真的好吗?”
“好与不好结果不都那样?“谢玉臻淡淡的说道,“柳家行事霸道专横,从我入了凉州做生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可能与之为善。更何况,汪氏渡口,我志在必得!”
不止是从西北到凉州这一条路线,总有一天,她会把生意铺满大晋的每一个角落。
“走吧。”谢玉臻脚步轻挪,重新走向屋子,“横竖都被折腾起来了,那就顺道去看看暗牢里的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