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南溪的水面，水光泛青。队伍沿着岸边走，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响。赵玄走在最前，手里握着一根短杖，是出发前从工坊新领的探路器。柳青跟在他半步之后，肩上的布包里装着聚灵模型。苏芸没有说话，手指一直搭在药箱的扣环上。
我站在高台最后一眼看见他们消失在林口时，天还没完全黑透。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
突然，前方山谷方向亮起一道微弱的光纹，像被风吹散的灰烬般一闪即灭。系统在我意识中震动了一下。
【检测到高阶法则波动】
【建议启动应试模式】
我没有动。这不是我能参与的过程。使团已经离开营地管辖范围，所有反应必须由他们自己做出。
山谷入口处的雾开始翻涌。原本静止的空气变得粘稠，罗盘指针打转，随即停住不动。赵玄抬手示意停下，低声传令后撤五步。队伍迅速退回一块巨岩之后。
地面裂开，几道符文锁链从土中钻出，缠住了一块落下的枯枝。枯枝瞬间化为粉末。
“不是自然形成的。”柳青靠在岩壁边说，“这是禁制触发后的清除机制。”
赵玄点头，“绕不开，只能过。”
他回头看向其他人，“按叶尘说的办——不主动挑衅，不暴露库存，遇到问题先稳住再想出路。”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声音。
“欲结同盟，先过三关。”
“心不定者止步，识不足者折返，力不协者覆灭。”
三道光门凭空出现，分别浮现在山谷正中。左侧刻着一个“心”字，中间是“智”，右侧写着“合”。
没人说话。
“我们没得选。”柳青开口，“退回去才是死路。这一带已经被标记，一旦放弃进入，以后谁都别想再走这条路。”
赵玄看了她一眼，“你怕吗？”
“怕。”她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就回头。”
赵玄转向队伍，“第一关，心志试炼。所有人闭眼，神识内守，不要回应任何幻象。如果听见同伴喊你名字，别答应。记住叶尘教的——念头一起，立刻斩断。”
众人盘坐下来。
光门开启的瞬间，五道光影将他们卷入其中。
我坐在主营帐内，指尖轻敲桌面。天机盘显示使团成员的状态全部转入“静滞”。这是一种特殊封锁，不同于战斗损伤或昏迷。系统弹出提示：
【实践型综合测评已激活】
【当前进度：第一关·心志试炼进行中】
我没有干预。这是他们的路。
而在山谷之中，赵玄已置身火海。
营地坍塌，残垣断壁冒着黑烟。他看见王执事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支羽箭，眼睛睁着。旁边是三个年轻弟子，脸朝下趴在地上，身上还穿着未完工的护甲。
“你们不该信我！”他吼出声，“我不该带队冲出去！”
画面一转，变成他独自跪在废墟前，手中令牌断裂。风把灰吹进眼里，疼得睁不开。
他知道这是假的。
可胸口还是闷得喘不过气。
这时，耳边响起一段熟悉的节奏——三短一长，停顿，再两短。是叶尘定下的紧急联络暗号，用呼吸频率传递。
他猛地吸气，按照节奏回了一遍。
幻境晃动。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坐在原地，额头全是汗。其他人都还没醒。
他又等了片刻。柳青最先动了一下，手指抽搐，随即抬手抹了把脸。苏芸紧跟着睁开眼，脸色发白。
“看见什么了？”赵玄问。
“阵法反噬。”柳青声音有点抖，“我把模型交出去的时候，它炸了。炸死了七个人。”
苏芸低着头，“我配的药救不了人。病人一个个在我面前断气，我连脉都把不准。”
“都不是真的。”赵玄说，“但它们挑的都是我们最怕的事。”
他站起身，“第一关过了。接下来是‘智’。”
三人走向中间那道光门。
门后是一片空地，中央悬浮着一块九宫格阵图。每一格里都有一个不断变化的符文。
柳青走近观察，“这些符号不是固定含义，每看一次，顺序和形态都在变。”
赵玄皱眉，“怎么破？”
“不是靠猜。”柳青说，“是有规律的。你看第三格和第七格，每次变动后总有一个共同笔画残留。”
她取出随身玉简，快速记录轨迹。
“等等。”苏芸忽然抬头，“叶尘给我们的资料里提过一种推演方法——用星辰位置对照量劫周期。他说有些古阵喜欢按‘三灾九难’的时间节点排布。”
赵玄立刻反应过来，“你现在能算吗？”
“不能。”她说，“但我记得他让我们背过一张表——巫妖大战开始那天的星图。”
柳青眼睛一亮，“我可以结合这个推演当前符序！”
她闭上眼，回忆数据，同时用手指在空中划出对应轨迹。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阵图右下角。
“从这里开始，逆时针转三格，激活中间那个会闪一下的符号。”
赵玄照做。
阵图轻微震动，一道雷光劈下，击中失败区域。但整体结构没有崩溃。
“对了！”柳青喊，“再来！”
他们继续操作，一步步推进。最后一次触碰完成后，阵图缓缓下沉，地面裂开一条通道。
“第二关通过。”苏芸松了口气。
“还有最后一道。”
三人踏上通往“合”门的台阶。
门开刹那，空间扭曲。赵玄感觉身体被撕开又重组，落地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峡谷里。两侧岩壁极高，中间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同步触碰，方可脱困”。
他伸手去摸，系统提示：【倒计时九息，需其余四人同时接触指定位置】。
他立刻想到柳青研究过的共振技术。那段咒音可以穿透特定屏障。
他张口吟诵，声音不高，但带着某种频率，在岩壁间来回震荡。
同一时间，柳青落在一片竹林里，听见远处传来断续的音节。她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跟着哼唱，调整气息，让声音与之共鸣。
苏芸在一处石室中，也听到了。她不懂技术原理，但她知道这是约定信号。她用掌心拍打墙壁，打出相同的节奏。
最后一个人接到信号，重复动作。
五道身影在同一瞬间触碰到各自的石碑。
空间崩解。
他们重新出现在山谷出口处。
三道光门熄灭，迷雾散开。前方道路清晰可见，远处山峰之间露出屋檐轮廓。
一道灰袍身影站在路中央。
“百年来。”那人开口，“你们是第一支全关无损通过的外来使团。”
赵玄上前一步，“我们带来诚意，不是求庇护。”
他从怀里取出那份聚灵模型副本，放在地上。
“这是我们愿意共享的东西。如果你们觉得够份量，就收下。不够，我们也认。”
灰袍人低头看着那块模型，许久未语。
然后，他抬起手。
地面升起一座石台，台上刻着盟约印记。
“明日此时。”他说，“带你们的主使前来。若他敢孤身赴约，便可登堂议事。”
赵玄没问是谁。他知道叶尘一定会来。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柳青站着没动，眼睛盯着那座石台。苏芸轻轻呼出一口气，把手从药箱上放下来。
赵玄拿起地上的模型，小心收好。
“走。”他说，“回去报信。”
队伍转身往回走。夜风穿过山谷，吹起他们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