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永琏似懂非懂,却还是有些伤心。
苏绿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才八岁,小小的一个孩子,思绪不要这么重。就算你是嫡子,身负众望,可说到底不也是孩子?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就如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大家各司其职,这样才会过得好。”
“好了,不想那么多了。你要是真睡不着,纯娘娘给你讲异闻故事吧,永璋小时候可爱听了。”
永琏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然后安安静静地点点头。
苏绿筠想了想,挑了些她小时候听过的家乡的民间小异闻,她讲的故事不拘于什么主题,只要有趣就都说给永琏听。从寒山寺钟声讲到?黑马张三哥,又从?黑马张三哥讲到灵哥记。
永琏最开始还半倚着枕头,谁知道越听越精神彻底不困了。
好在苏绿筠小时候也喜欢听这些,讲起来源源不断,就连筱果都听得入了迷。
一直到天微微亮,永琏实在是熬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苏绿筠才悠哉悠哉讲完最后一个又哄了他睡才算完。
“娘娘一夜未眠,先去偏殿休息休息吧。”慈心来替筱果,扶着她去了偏殿。
“皇后娘娘知道二阿哥醒来了吗?”苏绿筠此时也没有什么困意,便喝着小宫女端来的清粥一边问起来。
慈心点点头:“知道了,只是娘娘亏损了身子,齐太医不让娘娘下床。言说最好还是再多休养几天再来见二阿哥也不迟,何况二阿哥虽然醒了,身子依旧孱弱,也需要休养。倒是——”
“贵妃娘娘早早就去了长春宫,嬿婉说皇后娘娘没让人近前伺候,殿里只有她们二人。但是隐约听见了冷宫两个字,似乎和那拉氏有关。”
苏绿筠搅着清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拉氏也算是自作孽。那个小盛子倒是忠心,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他娘是玉氏人,早年和侍卫成了亲,谁知二人都不会操持家务,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小盛子这才进了宫当太监。之前被分到钟粹宫负责洒扫,谁知被她连累的过不下去,要不是娘娘贤惠,时常关照着他们,他早就死了。”
慈心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爱喝没味道的粥,又让人端了糖罐上来,往她的碗里放了点糖:“所以当时娘娘让那拉氏用自己的月例银子补了他们的月例银子,小盛子就立马花钱把自己弄了出去。”
“之前听顺绥提过他,说他很机灵。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去金玉妍身边吧。金玉妍只要不死就一定会起来,她心够狠,也够坏,有个自己人在她身边时常盯着是最好的。”粥有了甜味苏绿筠很快就喝完了,慈心见了不由得笑起来:
“娘娘还是和孩子一样,心情不好就爱吃甜的。”
苏绿筠视慈心如师如姐,被她这么打趣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慈心....”
“娘娘还是快休息休息吧,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宫务几乎都落在了您一人头上,您——”慈心话还没说完,就见筱果去而复返,只是脸色有些不好。她神情急切,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极为迫切的事情:
“娘娘,皇上昨夜让慎刑司对徐常在动了大刑,听说徐常在两条腿....只剩白骨了。她实在是熬不住,承认了.....”
“咣当——”
茶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纵然苏绿筠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弘历是什么样子的人,可再一次听见这样的残酷的消息心里还是会觉得他无情。
之前弘历说过宫中嫔妃各有风情,但是徐月的腿是所有嫔妃里最长也最好看的。
他说这话时,根本就没把徐月当人看,如今....她连一个有趣的东西都不算了。
“重刑之下必有冤狱,皇上应该终于能解气了吧?杀了启祥宫所有的宫人,降了金玉妍的位份、夺了她的女儿,彻底毁了徐月,他该知足了吧?”苏绿筠心底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恐惧?还是愤怒?其实更多的是悲哀。
弘历不是个蠢货,肯定能看的出来徐月是无辜的。但他又不够聪明,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找出真凶,所以拿无辜的人出气。
他的解气是建立在惨无人道的酷刑和冤屈之上的,这些现实紧紧缠绕着苏绿筠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样的人都不能够称之为人,他只是伪装成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表面上看起来勤政爱民、宽仁待下,其实他本质上就是个疯子。
在圆明园的那段日子、在乌拉那拉皇后的迫害下,他骨子里是不是早就不是人了?
苏绿筠想到这里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那自己曾经喜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从前一直觉得,最起码曾经的苏绿筠的真心没有白白浪费,但是现在她不敢这么想了。
甚至有的时候,苏绿筠都很害怕自己这样了解弘历。越了解他,就越能明白他隐藏起来的暴虐、乖戾、无情和自私。
“娘娘。”慈心明白她的心。
苏绿筠是一直都在往前走的人,哪怕哭哭啼啼、哪怕害怕的发抖都会往前走。看清弘历后,她将自己十三到十九岁那六年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原地,留在了十五岁和二十一岁弘历的身边。
六年的相依为命、六年的情深意浓,是对于她来说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如果、如果十几岁的苏绿筠深深爱过的人从最开始就是坏的呢?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苏绿筠早就做好了被同化的准备,也做好了自己会变成同样利用阴谋诡计的人的准备,她只是想在回忆里自己还有一段单纯美好的时光而已。
她不想自己活到最后发现这一辈子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是儿女。
这没有错。
慈心缓和了声音:“权利是会改变人的,有的人会变得更好,有的人却会变得更坏。”
“权利最能放大人心中不为人知的恶,不然,为什么人人都要为了钱和权利争的头破血流?”
苏绿筠深吸一口气,视线有些空洞:“都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守住自己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