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闹了这么一通,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就结束了。”太后逗着小鹦鹉,与身边的敬贵太妃闲聊着:
“人命填进去不知凡几,启祥宫都空了,慎刑司的地怕是都染红了。最后,还不是这般稀里糊涂就结了案。”
说着她冷笑一声,只恨先帝没用,连个好点的儿子都留不下来。
敬贵太妃坐在下首,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徐氏终究是认了。两条腿都没了,熬到最后,只求个痛快。皇上也总算是能解了这口郁气。”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徐月攀咬不出更多,这案子便只能钉死在她和金玉妍御下不严上。
“解气?”太后轻轻嗤笑一声,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讽:“拿一个常在两条腿、一个嫔位和一个无辜稚女换来的‘解气’,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给前朝后宫一个看似了结的交代罢了。皇帝心里那根刺,岂是杀几个人就能拔掉的?”
她太了解弘历,弘历的暴怒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是对失控、对未来期望坍塌的无能狂怒。
有人当着他的面打他的脸,摧毁了他亲手雕刻的佳作,他还拿真凶没办法。堂堂一个皇帝,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活的也太憋屈了。
敬贵太妃轻笑,低声道:“好歹,明面上是过去了。皇后那孩子也能得些清净养病。”
“清净?”太后目光转向窗外长春宫的方向,眼神深邃:“琅嬅那孩子,心气高了一辈子,永琏是她全部的指望,是富察氏倾族之力培养的太子。如今这根顶梁柱塌了,还是以这般屈辱的方式,她心里的伤,比永琏身上的病更深,也更难愈合。”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她不会像弘历一样四处发疯,她只会针对该针对的人。”
长春宫。
浓重的药味挥之不去。富察琅嬅倚靠在床头,脸色依旧灰败,眼窝深陷,曾经光彩照人的双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花纹,仿佛失了魂一样。
一日一夜的昏厥和高热抽干了她的气力,也似乎抽走了她的精神。
永琏废了,富察氏的指望倒了。
她作为一个额娘,居然连孩子的平安都护不住,她还算是一个额娘吗?
就算永琏醒来了又怎么样?他也是要强的孩子,知道自己成了一个废人,只怕受到的打击巨大,心中悲切从此一蹶不振。
莲心端着药碗,轻声劝道:“娘娘,您就喝一口吧。就当是为了公主,为了——”
“出去。”富察琅嬅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莲心眼圈一红,知道劝不动,只得放下药碗,默默退到外间。
殿内只剩下死寂。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高曦月一身素净旗装,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与悲戚走了进来。
她挥退了欲通报的魏嬿婉,径直走到床前,蹲下身,声音放得极柔:“娘娘,你好些了吗?妹妹....实在放心不下。”
富察琅嬅听见她的关心,无力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高曦月心头一紧,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她迫不及待地将金玉妍的信递过去:“娘娘,您别灰心!害了二阿哥、害您至此的真凶,或许....还没揪出来!那人只怕还在冷宫笑着,要瞧咱们得笑话呢!”
富察琅嬅听见“冷宫”两个字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睁开眼看向高曦月:“你说什么?”
高曦月与她同仇敌忾,更将她视作在这个宫里最亲近的人,见她为了永琏的事情日夜伤怀、痛彻心扉就更心疼她,也更恨如薏:
“乌拉那拉氏一直贼心不死,从重华宫起就一直和娘娘作对。自从她进了冷宫,二阿哥的病就更重了,可见是她日夜诅咒!”
“况且,二阿哥出事那会儿,纯妃早就派人锁了撷芳殿,海兰她一个深居简出的贵人,就算在现场也只见了徐月掉出香囊,其他一概不知,若非心里有鬼又早知内情,怎么会说出‘报应’这样的话?还偏偏是去冷宫见了那疯妇之后!”
“金玉妍虽然无用,但此事关乎皇嗣安危,关乎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否还在逍遥法外!臣妾思来想去,觉得此事绝对和冷宫贱妇有关!”
高曦月的语气愈发生气和急切:“金玉妍是想脱罪,可她提供的这些消息确实值得深思,肯定是贱妇恨您入骨,海兰又是她昔日最忠心的狗!肯定是她们贼心不死、暗中勾结,用这等阴毒手段报复姐姐,也断了永琏的前程!”
富察琅嬅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永琏....她的永琏!
“好妹妹,多谢你送来这一方好药!”
“我一定要好起来,为我的孩儿报仇!”
“娘娘您别急,如今她在冷宫,咱们在外头,有的是法子对付她。”高曦月只恨不能亲眼见如薏去死。
心里也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对付她!
夜半,原本僻静的冷宫忽然喧嚣了起来。
“蛇!”
“有蛇!”
三宝的尖叫划过长夜,他在冷宫这么久,吃的不好睡得不好,嗓子早就败了,此时喊起来犹如夜枭一样,将值夜的赵九霄和凌云彻下了一跳。
“这大夏天的怎么会有蛇呢?这得再叫些人来吧?不然里面的人也不少,咱们两个也救不过来啊。”
赵九霄愣了一会率先反应过来,凌云彻却还记得之前有个老嬷嬷给他们塞了一笔钱,要他们好好保了如薏的性命,哪怕还没醒酒,他也急忙推开门有些不悦道:“你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你——”赵九霄想说些什么,就见凌云彻已经跑了进去。
他本不想进去,可又想起前几日自己刚从围房出来准备和凌云彻换班的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有个神秘的公公丢给了他一个荷包,要他盯紧凌云彻的一举一动。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兄弟你也别怪我。”赵九霄深深叹了口气,谁让自己也有家人要养,还要攒钱娶媳妇呢?
想到这里他也忙跟了进去。
远远的就瞧见凌云彻径直冲去了那拉庶人的房间在里头赶蛇,等赵九霄走上前后,凌云彻却转身一把将门关了!
“嘿!”
真神了。
这时候关门也不怕蛇没跑干净。
赵九霄摇摇头,随后反应了过来,凌云彻关门做什么?他本不想揣测兄弟的心思,但是那拉庶人到底是皇上的女人,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啊。
他抬手正要敲门,犹豫了一下又躲到一边悄悄戳开了个洞,这不瞧不要紧,一瞧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只见如薏此时脸色惨白如纸,却还是端庄地坐在床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消瘦的三宝哑着嗓子惊恐地指着她的胳膊:“它...它咬了主儿!凌侍卫,它咬了主儿!”
凌云彻扑过去一看,果然,如薏的手腕已被咬破,两个细小的牙印清晰地印在她肿胀发黑的皮肤上,伤口正汩汩渗出黑血:
“三宝,打盆水去!”
“好、好!”三宝不愧是忠仆,自己活得都形销骨立,居然还跑的飞快直接冲了出去。
情急之下,凌云彻再顾不得许多。他俯下身,毫不犹豫地低头,用嘴对准伤口,一口接一口地用力吸吮、吐掉。
如薏本来疼痛难忍,冷汗浸透了她破烂的衣衫。她最开始还下意识想将手抽走,可用了几回力都没能挣脱凌云彻有力又温暖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