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感觉。
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由光和影组成的疯狂洗衣机,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魂都在被强行撕扯、扭曲、然后胡乱地拼接在一起。时间失去了线性,空间失去了维度,只有混乱的能量洪流裹挟着我们,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疯狂奔涌。
千鹤死死抓着我,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压抑的痛苦呻吟。我的状态更糟,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额头的“星之痕”如同烧红的炭火,带来持续的灼痛和空虚感,那强行激发出一丝“星源力”的代价正在显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疯狂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砰!砰!
我们两人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差点背过气去。
星光入口在身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新鲜的、冰冷的、带着浓重潮湿霉味的空气涌入肺部,刺激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我们……出来了?
脱离了那绝望的深渊?
我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黑暗。依旧是黑暗。
但不再是那种绝对封闭、令人窒息的黑暗。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灰尘味。
我们似乎在一个非常宽阔但废弃已久的空间里。脚下是冰冷的、略有积水的石板地面,四周是粗大的、布满锈蚀和苔藓的金属管道和混凝土支柱,一眼望不到头。头顶极高处,是模糊的、弧形的、同样布满锈迹和渗水痕迹的金属穹顶,偶尔有水滴从上方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这里不是城市街道,也不是自然野外。
“咳咳……这是……哪里?”千鹤也挣扎着坐起来,用单手艰难地检查着周围环境,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疑惑。
“不知道……”我忍着剧痛,试图感知周围,但“星之痕”的过度消耗让我的灵性感知也变得极其微弱,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这里空间极大,而且……深埋地下?
“像是……废弃的地下基础设施……地铁维修层?或者大型综合管廊?”千鹤凭借经验猜测着,她拿出那块屏幕碎裂但似乎还能勉强工作的腕表,试图定位,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不行,没有GpS信号,深度读数……乱码。我们肯定还在城市下方,但具体位置未知。”
那个“星炬微光导引”协议,果然如同其名,只是“微光”导引,是一次短距离、单向、随机的跃迁!它根本没有将我们送到安全的地面,而是丢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地下迷宫!
希望之后的失望,更加令人挫败。
但我们至少还活着,暂时脱离了那个恐怖的静滞区间。
我们互相搀扶着,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开始检查自身的状态。
我的情况很糟,精神力严重透支,灵魂层面的创伤比肉体更重,额头的印记灼痛不止,三件遗物依旧沉寂。千鹤的手臂骨折需要尽快专业处理,内伤也不轻,失血让她更加虚弱。我们的补给几乎耗尽。
我们必须找到出路,找到人烟,否则只是从一个坟墓换到了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坟墓。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我们决定沿着管道向前探索。至少,这里有空气流动,说明某处肯定有通往地面的出口。
脚下的积水冰凉刺骨。周围异常寂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水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传出很远。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分支众多,如同地下迷宫。墙壁上偶尔能看到早已褪色的编号喷漆或是模糊的警告标志,字迹难以辨认。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像是一个废弃的泵站或者中转站。这里的光线稍微好一些,穹顶似乎有破损,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月光的光线渗漏下来。
而就在这片区域的中央,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堆熄灭的篝火余烬,旁边散落着一些空罐头盒和破烂的毯子。墙壁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或者什么东西,涂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充满恐惧和警告意味的图案:扭曲的眼睛、逃跑的小人、还有巨大的、如同蜘蛛般的阴影。
最近有人在这里活动过?是流浪汉?还是……
千鹤警惕地示意我停下,她仔细检查着那堆余烬:“灰烬是冷的,但不算完全冰冷,最多一两天前留下的。”
她又拿起一个空罐头盒,看着上面的标签:“是军用的高能量压缩食品……普通人搞不到这东西。”
我的心提了起来。在这种地方出现军用食品,绝非好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呜咽又仿佛低语的声音,从前方更深处的黑暗管道中隐隐约约传来。
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非人感。
我和千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千鹤示意我留在原地,她则拔出匕首,悄无声息地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摸去。
我靠在墙边,努力平复呼吸,试图捕捉那声音的细节。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一个……女人在哭泣?在反复念叨着什么?
“……回不去了……都死了……眼睛……到处都是眼睛……”
“……不要看……不能看……”
“……它们……在墙上……在影子里……”
“……救救我……谁都好……救……”
声音充满了精神崩溃般的错乱和恐惧。
千鹤很快回来了,脸色凝重,她压低声音对我说:“前面有个岔路,声音是从左边管道来的。我看到了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里,状态很不对劲。她穿着……像是某种破烂的制服,但不是守夜人也不是警察。”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感觉到那里有很淡的……灵能污染残留。很邪恶,很像……‘观测者’的气息,但又有些不同。”
观测者?它们的触角已经延伸到这种地下深处了?
那个幸存者……可能是某个遭遇了“观测者”袭击的倒霉蛋?她能活下来,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们去不去查看?这可能意味着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情报。关于外界的情报,关于“观测者”的情报。
“去看看。”我做出了决定。我们需要信息,而且,如果真是幸存者,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千鹤点了点头,我们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个岔路口走去。
越靠近,那股令人不适的灵能污染感就越明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和疯狂的气息。那女人的呓语也越发清晰,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绝望。
我们转过拐角,看到了她。
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蜷缩在管道角落的一堆破烂毯子里,身体不停地颤抖。她头发脏乱,身上的制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渍。在她周围的墙壁上,用不知名的黑色物质画满了无数扭曲的眼睛和疯狂潦草的线条。
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她的颤抖停止了。
她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过头来。
看到她的脸的瞬间,我和千鹤的呼吸同时一滞,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的脸上、脖子上、甚至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正在缓缓眨动的……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