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遗迹广场上,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回荡。
蓝绝脸上的狂喜与惊愕僵住,逐渐化为难以置信的骇然。他死死盯着叶轻舞——不,此刻或许更应该称其为那位刚刚苏醒了一部分真我意志的上古神女转世身。
那轻轻一拂袖,看似随意,却蕴含着言出法随、抹消万法的无上伟力!那绝非渡劫中期所能拥有的力量层次!那是触及了法则本源、甚至凌驾于普通仙道之上的“神性”力量!
四名蓝家长老更是心头巨震,老脸煞白。他们浸淫渡劫中期多年,深知刚才五人联手一击的威力有多恐怖,即便是渡劫后期强者,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其彻底湮灭!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你……你究竟是谁?!”蓝绝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与颤抖。他手中的星光长尺微微低垂,失去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叶轻舞(神女意志主导)金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蓝绝,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直视其灵魂深处的贪婪与阴暗,让蓝绝如坠冰窖,神魂都感到一阵刺痛。
“区区蝼蚁,也配问吾之名?”空灵威严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却有着碾压一切的霸道。她并未直接回答,因为在她觉醒的这部分记忆与认知中,眼前这些人,确实与蝼蚁无异。她的目光随即落向挣扎着站起的林玄,金色的眸子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古井无波。
林玄强忍着脏腑移位、骨骼裂开的剧痛,擦去嘴角鲜血,混沌之力在体内艰难流转,修复着伤势。他看着气质大变的叶轻舞,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忧虑。他能感觉到,此刻的“叶轻舞”,虽然强大,但那种俯瞰众生、漠视一切的神性,让他感到陌生。轻舞本体的意识,是否被压制了?这种觉醒,是否伴随着不可逆的代价?
“轻舞……”他忍不住低声呼唤。
叶轻舞(神女)闻声,眸光微转,看向林玄时,那纯粹的威严淡漠似乎融化了一丝,但依旧遥远。“吾名‘曦’,此身因果,与汝有所牵绊。待料理了这些污秽,再言其他。”
她承认了与林玄的因果,但态度依旧高高在上,将蓝家众人称为“污秽”。
这彻底激怒了蓝绝心中残存的骄狂。他是蓝家天骄,未来注定的霸主,怎能被如此蔑视?!
“装神弄鬼!”蓝绝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与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压下心头的恐惧,厉声道,“不过是觉醒了些许前世残魂记忆,借用了遗迹残留的力量罢了!她气息虽强,但绝不可能持久!诸位长老,结‘四象星锁大阵’,困住她!其他人,全力击杀林玄和另外两个女人!只要打断她的觉醒进程,她必遭反噬!”
他判断得没错。叶轻舞(曦)此刻展现的力量,确实大部分源自遗迹本身的共鸣与她刚刚苏醒、短暂燃烧的前世神性本源,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种碾压姿态。一旦外界压力过大,或者她自身新生的神魂与庞大的前世记忆冲突加剧,就可能出现问题。
四名长老毕竟是经验丰富之辈,闻言立刻从震惊中强行镇定下来。蓝绝的分析给了他们一线希望。四人迅速变换方位,不再维持防御为主的“碧海星澜阵”,而是改换手印,身上爆发出更加炽烈的蓝色星芒,四道粗大的、铭刻着繁复星纹的湛蓝色锁链虚影从他们头顶冲出,瞬间穿梭虚空,从四个方向朝着叶轻舞缠绕而去!
“四象星锁,封天镇神!”
这“四象星锁大阵”乃是蓝家压箱底的困敌秘法之一,专为擒拿或镇压难以力敌的强敌准备,能封锁空间、镇压灵力、侵蚀神魂!四条星锁蕴含四象星辰之力(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星辰变种),彼此呼应,生生不息,坚韧无比,且对神魂体有着特殊的克制效果!
面对缠绕而来的星锁,叶轻舞(曦)金色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细微的波动,似是嘲弄,又似是对这种“简陋”阵法的不屑。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抬起那只曾托起过“星核”的左手(前世手势的残留习惯),掌心朝上,五指微微张开。
“散。”
又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吐出。
下一刻,那四条气势汹汹、仿佛能锁拿神魔的湛蓝色星锁,在距离叶轻舞身周三丈之处,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构成锁链的星辰符文哀鸣着黯淡、碎裂,化作点点蓝色光尘飘散!
“噗!!”四名长老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气息萎靡了大半!阵法被如此蛮横地破去,他们遭受的反噬远超想象!
“这……怎么可能?!”蓝绝目眦欲裂,最后的侥幸心理也被击得粉碎。对方破解家族秘阵,简直如同呼吸般轻松!
“蝼蚁之力,也敢缚神?”叶轻舞(曦)收回左手,目光转向蓝绝,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清晰的冷意,“扰吾沉眠,觊觎吾之遗泽,其罪……当诛。”
最后一个“诛”字落下,整个遗迹空间猛然一震!并非来自叶轻舞自身,而是来自她脚下的大地,来自周围的残垣断壁,来自那尊无头的残像!
“嗡嗡嗡——!!!”
残破宫殿的废墟之中,那些淡金色的砖石、断裂的巨柱、残存的浮雕……同时亮起了柔和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辉!无数细密的、比之前门户上更加古老玄奥的金色符文从地面、从墙壁、从虚空浮现出来,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唤,迅速汇聚、流转!
天空永恒的金红之色被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地面龟裂的金色石板缝隙中,涌出实质般的淡金色光雾,带着净化、镇压、审判的磅礴意志!
整个神女遗迹,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它不再是死寂的废墟,而是变成了一座仍在执行着末代主人最后意志的——审判之域!
“这是……遗迹本身的禁制全面复苏了!”林玄心头骇然。他感受到的压力比之前蓝家阵法还要恐怖数倍!若非他体内混沌之气与这金色光辉似乎并无直接冲突,甚至隐约受到一丝微弱的“认可”(可能因为叶轻舞的因果牵连),恐怕瞬间就会被压垮!
蓝绝和蓝家众人就没那么好运了。那无处不在的金色光辉与光雾,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金针,刺穿着他们的护体灵罡,灼烧着他们的肉身与神魂!更有一股宏大、神圣、不容违逆的意志,如同山岳般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呼吸困难,灵力运转迟滞,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恐惧、忏悔、想要跪伏的冲动!
“啊!我的灵力……在被净化!不,是在消散!”一名蓝家化神精锐惨叫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触碰到金色光雾后,竟然如同污雪遇烈阳般迅速消融!
“少爷!此地禁制完全针对外来者!再不走,我们都会被炼化在这里!”一名受伤的长老嘶声喊道,他撑起的护体星芒在金光中迅速黯淡。
蓝绝双目赤红,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怨毒!明明上古神女传承就在眼前!明明只差一步!他死死盯着被金光隐约拱卫、如同神只临世般的叶轻舞,又看了一眼虽然重伤但眼神依旧坚定的林玄,还有严阵以待的冷月心和萧狂。
他知道,大势已去!在全面复苏的遗迹禁制面前,他们毫无胜算!继续停留,只有死路一条!
“撤!所有人,向外突围!启动‘破空星符’!”蓝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心痛得滴血。那“破空星符”是家族赐予的保命底牌,极其珍贵,能强行在稳固空间或禁制中开辟一条短暂通道,但使用后便会报废。
一名长老立刻咬牙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布满星痕的玉符,猛地捏碎!
“咔嚓!”
玉符碎裂处,爆发出耀眼的银蓝色星光,一股强大的空间撕裂之力爆发,竟暂时逼开了周围涌来的金色光雾,在众人身后、那依旧不太稳定的金色门户方向,强行撑开了一条扭曲的、仅容数人通过的银蓝色空间通道!
“走!”蓝绝怒吼一声,率先冲入通道。四名长老和残余的蓝家精锐也顾不得伤势,争先恐后地涌入。
叶轻舞(曦)冷漠地看着他们逃离,并未追击,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
“禁。”
遗迹禁制的力量瞬间汇聚,如同金色的潮水般涌向那银蓝色通道。通道剧烈震颤,边缘开始崩塌、被金光侵蚀。最后冲入的两名蓝家精锐发出惨叫,半截身子被崩塌的空间和金光吞没,瞬间化为飞灰!通道在蓝绝等人惊骇的目光中彻底闭合,将他们狼狈地抛出了遗迹之外,生死未知。
金色门户也随之彻底隐去,遗迹空间再次封闭,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广场和弥漫的金色光雾。
强敌暂时退去,遗迹内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宁静。只有金色光雾缓缓流淌,修复着战斗造成的破损,那无头残像在光辉映照下,似乎多了几分悲悯。
叶轻舞(曦)身上的金色光辉和神性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她额间的印记渐渐淡去,金色的眼眸也恢复成原本的漆黑,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份亘古的沧桑与疲惫。她娇躯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比冷月心还要苍白,气息急剧衰落,竟直接从渡劫中期跌落到元婴初期,并且还在下滑!
“轻舞!”林玄强忍伤痛,第一时间冲过去扶住她软倒的身体。
冷月心和萧狂也急忙围了上来。
叶轻舞(此刻意识似乎回归本体)虚弱地睁开眼,看着林玄焦急的脸庞,露出一丝疲惫却温暖的笑意,气若游丝:“林玄哥哥……我……我好像……想起了很多……又好像……忘了更多……好累……”话未说完,便昏睡过去,气息微弱但平稳。
显然,强行引动前世神性本源和遗迹禁制,对她这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转世之身造成了巨大的负担,甚至可能损伤了根基。
林玄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虚弱的呼吸,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心疼。他抬头看向那尊无头残像和复苏的遗迹,眼神复杂。
危机暂解,但代价巨大。叶轻舞陷入昏迷,伤势未知。蓝绝等人虽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能就在遗迹外守株待兔。而这全面复苏的神女遗迹,虽然庇护了他们,但其本身蕴藏的秘密与力量,恐怕也引来了更多无形的关注。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此刻,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而叶轻舞觉醒带来的信息与这遗迹本身,或许将成为他们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