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女原本还想要维持自己的那点骄傲,可在坠镜漫不经心的目光里。
那点仅存的锋芒像被晨雾揉碎,连手上的剑都险些握不稳了。
她的性子生得本就清冷,眉骨微挑时自带三分疏离。
肤色是常年不见烈阳的冷白,唯有唇色浅淡得近乎透明。
可就在方才坠镜说出,她先前一直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时。
那点清冷顿时碎得彻底,只剩藏不住的急切与怨怼。
坠镜垂眸看着她,玄色衣摆垂落在青石上,竟比鹤女的剑还沉。
“光凭她竟然敢毫无顾虑的对我动手,就知道这种事情她早就不是第一次干了……”
“能让她如此的嚣张跋扈,想必你的家人们对她助力不少吧……”
鹤女猛地抬头,丹凤眼瞪得发红。
她当然懂……姐姐魅语生得极美,眼尾上挑时自带勾人的艳。
仰着脖子撒娇的笑起来时,能让家族里最严厉的长辈都软了语气。
“这些可都是天生的……”魅语看着一帮子羡慕嫉妒恨的姐妹得意极了。
“我父亲可是狐族里面有名的美男子,想当年可把母亲迷得神魂颠倒。”
原本母亲对她父亲就是一见钟情,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把人给追到了手。
等到魅语呱呱坠地才吞吞吐吐的说,自己族里早就给她定了缔结情缘之人。
两个人争吵过冷战过甚至还提了分手,可到底已经有感情了最后又重归于好。
魅语虽然是姐姐但鹤女的父亲是第一兽夫,为了这个两姐妹从小就不太对付。
魅语更是逮着机会就对鹤女冷嘲热讽,而母亲又从来都是偏帮他们父女。
可偏偏就有一样鹤女赢了她,族里最年轻有为的少年拒绝了姐姐的示好而选了她。
鹤女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原来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姐姐那种妖媚的长相。
魅语一向顺风顺水的过惯了,在男女情事上面更是从未失手。
如今被落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就想着一定要找一个更强的兽夫扳回一局。
那个时候坠镜刚好出现了……
虽然他因为灵力暴走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了,但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于是魅语就想着赶紧将生米做成熟饭,不想坠镜根本不搭理她竟然想要霸王硬上弓。
结果就是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原本鹤女以为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可她的性子实在是不是能左右逢源的那种,自己的日子过得憋屈别人又都不满意。
那个说她很特别的男人离开了,临走之前说她无趣得很后悔当初没选魅语。
长辈们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埋怨,当初要不是她非要和姐姐争,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鹤女急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于是就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个大家都嫌棘手的任务。
之所以一见面就各种贬低绾绾,其实就是她想要找那种优越感罢了。
“你其实心里也在暗暗盼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姐姐早一点在你眼前消失吧……”
当初鹤族一脉也明白自己理亏,完全不敢找一点麻烦,对外也只说魅语是突生疾病。
“我没有!”鹤女急着反驳,剑穗甩到手腕上,划出一道浅红的印子。
“她做事从来不想后果,我跟长辈提过,我说这样下去会出事,可他们说我……说我是嫉妒!”
“哦?”坠镜往前迈了一步威压更甚,鹤女的膝盖控制不住地发弯。
“所以我怎么就欠了你们一条命了?你甚至还应该感谢我,快刀斩乱麻替你除了这根刺……”
坠镜的威压越来越重,鹤女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连抬手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情绪在混乱中翻涌,嫉妒、愧疚、恨意、庆幸,缠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她看着坠镜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拆穿了。
再待下去只会被问出更多不愿面对的心思。
“别说了!”鹤女猛地转身踉跄着逃离,裙摆扫过青石上的落叶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
直到她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竹林深处,坠镜才收回目光。
指尖划过腰间的玉佩,低声呢喃“口是心非,终究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绾绾……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
“父亲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行踪,鹤女虽被我暂时逼退,可她太想出人头地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而且这个鹤女还只是试探我的反应,后续只怕会让更难对付的人过来……”
可是他去牵绾绾的手时她竟然没有反应,坠镜以为她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一定会把你囚禁起来,让你……让你做生育的工具。”
“一旦你生下有冰元素的孩子,他会立刻杀了你……绝不会留活口……”
绾绾垂眸看着被攥红的手腕,轻轻挣了挣,声音淡得像庙外的霜。
“躲?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她终于抬眼看向坠镜,眼底却没什么情绪。
“你是青龙大人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就算闹得再凶他也不会真的罚你。”
“可我不一样……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们随便一个人一只手就能捏死我。”
她顿了顿眼神望向成片成片的芦苇荡,觉得自己能死在这样美丽的地方也不错。
“他不会放任你我这样,一旦开了口子,以后族里人效仿的只会更多。”
“所以我一定会是那个杀鸡儆猴的例子……”
“青龙大人不会让我轻易死的,天底下的酷刑,我恐怕都要尝一遍。”
这些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的是她的处境,假的是她的目的。
她原本就想让坠镜误杀自己,好进他的第二层幻境。
可如今看着坠镜慌乱的模样,话到嘴边竟添了几分涩味。
“我不管!”坠镜猛地将她往怀里带,力道大得让绾绾撞在他胸口,闷得发疼。
“我不要和你分开……”
他紧紧搂着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生怕一松手绾绾就会消失。
绾绾的身体僵了僵抬手想推开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衣料,就被他攥住手腕按在身侧。
“坠镜大人……你能不能清醒点……”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该舍弃的时候就舍弃了吧……”
“你说过的!”坠镜的声音带着哽咽,额头抵着她的发顶。
“你说无论有多危险都不会抛下我,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这句话像一根绵长的针,扎破了绾绾刻意筑起的冷硬。
她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冷漠,连语气都带着残忍。
“那根本就是骗你的。因为只有那样说,你才会很快爱上我,不是吗?”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坠镜的身体骤然僵住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和鹤女心思差不多,都是想攀上你这根高枝做凤凰。”
“可现在我看清了,搞不好连小命都要丢,不如好聚好散——你睡也睡过了,根本不吃亏。”
“不……不是的!”
坠镜猛地松开她,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就连瞳孔都在发抖。
“绾绾,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只是怕连累我,对不对?”
他不等绾绾回答俯身就想吻她,想从这个吻里找到她没说谎的证据。
可这次绾绾没有像以前那样配合,头猛地偏开,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冰凉一片。
坠镜不死心又往前凑,绾绾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推他。
“坠镜!你放开我!现在分开对大家都好,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不放!”坠镜的眼神骤然变得偏执,周身泛起淡淡的冰雾。
一道无形的术法瞬间缠上绾绾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
他重新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又哑又狠。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我要把你困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