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
当陆遥这两个字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苏夏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林子涵的脸上露出了专业的笑容，立刻开始在平板上规划接待流程。
刘浩更是兴奋地一拍大腿。
“好嘞！遥哥！你瞧好吧！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把场面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说着，刘浩风风火火地就往外冲。
“等等！”
陆遥有气无力地喊住了他。
“你准备安排什么？”
刘浩转过身，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必须是最高规格啊！红毯！鲜花！横幅！再让厂里的工人们都穿上新工服，在门口列队欢迎！口号我都想好了，就喊‘热烈欢迎省台领导莅临指导’！”
陆遥听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他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
“刘浩。”
“在呢！遥哥！”
“你是不是觉得我昨晚喝的还不够多，想今天再把我直接送走？”
刘浩愣住了。
“啊？遥哥，这……这有啥问题吗？咱这不显得重视嘛！”
“重视个屁！”陆遥没好气地骂道，“人家是来拍纪录片的，不是来看你搞形式主义的！你把那套东西给我收起来！该干嘛干嘛！谁都不许搞特殊！谁要是敢在厂门口铺红毯，我就让他躺在上面！”
刘浩被骂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还有你们。”陆遥又看向林子涵和李伟，“什么公关稿，什么宣传方案，都给我停了。人家记者有自己的脑子和眼睛，他们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要去干涉。”
林子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陆遥那不容置疑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苏夏。”陆遥最后看向苏夏。
“嗯？”
“给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再泡壶浓茶，我得先醒醒酒。”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晃悠着走进了休息室，把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办公室里，众人面面相觑。
“这……这可咋办啊？”刘浩急得直挠头，“省台的人马上就到了，遥哥这个甩手掌柜的样子，咱们怎么接待啊？”
苏夏看着紧闭的房门，也是一阵头疼。
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陆遥。
这个男人，你越是逼他，他越是跟你反着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顺着他。
“就按他说的办吧。”苏夏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
“一切照旧。让工人们正常上班，各个部门正常运作。不要搞任何形式主义的东西。”
“林子涵，你负责准备一些关于罐头厂历史和产品的资料，以备记者提问。”
“李伟，你负责媒体的对接工作，记住，只提供客观资料，不引导舆论。”
“浩子，你去安抚一下王县长那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太激动。”
苏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瞬间就稳住了局面。
众人领了任务，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整个北兴集团，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即使缺少了陆遥这个核心，依旧在苏夏的指挥下高效地运转着。
……
中午十一点半。
县政府门口。
王定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第三次问道：“小刘，你确定陆董那边都准备好了？”
站在他身后的秘书小刘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回答：“县长，北兴集团那边回话了，说……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王定国眉头一皱，“什么叫一切照旧？”
“就是……就是和平时一样，正常生产，不搞任何欢迎仪式。”
王定国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他气得直跺脚。
“这可是省电视台！是《纪录龙国》栏目组！多少企业求爷爷告奶奶都上不去的机会！他陆遥倒好，竟然还给我耍上脾气了！”
正说着，几辆挂着“省台”牌照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了县政府大院。
王定国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换上一副最灿烂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四十多岁，气质儒雅，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正是《纪录龙国》栏目的总制片人，方正。
“方制片！欢迎！欢迎啊！”王定国热情地伸出双手，“我是北兴县的王定国，我代表全县三十万人民，欢迎省台的同志们莅临指导工作！”
“王县长客气了。”方正和他握了握手，态度不冷不热，带着一种文化人特有的矜持。
他这次来，一半是台长的任务，一半也是出于好奇。
那个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视频他也看了。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老板和员工关系好一点吗？
这种“亲民秀”，他见得多了。
在他看来，这很可能又是一次精心策划的炒作。
不过既然台长亲自发话，他也只能走个过场。
“方制片，咱们是先去酒店休息一下，还是……”王定国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方正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宝贵，直接去厂里吧。我倒想亲眼看看，那个能让员工甘心为他卖命的陆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和怀疑。
王定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他听出了方正话里的意思。
这明显是抱着“找茬”的心态来的啊！
再一想到陆遥那边的“一切照旧”，王定国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车队再次启动，浩浩荡荡地朝着红星罐头厂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王定国都在给方正介绍着北兴县的风土人情，以及陆遥回来之后给县里带来的巨大变化。
但方正只是礼貌性地点着头，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他透过车窗，看着这个落后、甚至有些破败的小县城，心中的那份轻视又多了几分。
很快，车队就抵达了红星罐头厂。
没有红毯，没有鲜花，没有列队欢迎的人群。
只有敞开的大门，和门口那个“红星罐头厂”的斑驳招牌。
厂区里，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工人们穿着各色的衣服，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普通。
普通到让方正觉得，自己像是走错了地方。
王定国的脸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方制片，您看，我们这……讲究的就是一个实事求是，不搞虚的。”
方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搞虚的？
我看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
他心中的不悦又增加了一分。
苏夏和林子涵快步迎了出来。
“方制片您好，我是北兴集团的总经理苏夏，这位是我们的品牌总监林子涵。”苏夏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方正的目光在苏夏和林子涵身上扫过，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厂子里，竟然会有这样两个气质、容貌都堪比一线明星的女人。
这让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陆遥，又多了一丝复杂的好奇。
“苏总你好。”方正收起轻视，客气地问道，“不知道陆董现在在哪里？我们可以开始采访了吗？”
苏夏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这个……陆董他……他可能还在休息。”
“休息？”
方正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他们一个摄制组从省城一大早出发，紧赶慢赶地过来。
结果正主竟然还在睡觉？
这已经不是耍大牌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苏总，我希望你能明白。”方正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们《纪录龙国》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如果陆董没有诚意接受采访，我们现在就可以掉头回去。”
“别别别！”王定国急了，连忙打圆场，“方制片您消消气！陆董他……他昨晚庆功宴，喝多了，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
一个睡眼惺忪，头发乱得像鸡窝，嘴里还打着哈欠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休闲服，趿拉着一双拖鞋，从办公室里晃悠了出来。
“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正是陆遥。
他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心情极度不爽。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
王县长张大了嘴，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正和他带来的摄制组，更是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形象邋遢、满脸起床气、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董事长”样子的年轻人，大脑一片空白。
这……
这就是那个搅动风云，把千亿秦家拉下马的北兴之王？
这就是那个在网上被吹成“神仙老板”的陆遥？
这他妈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遥也愣了一下。
他看着门口这一大群扛着长枪短炮的人，还有站在c位那个脸色铁青的眼镜中年男。
他这才反应过来。
哦，电视台的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苏夏有气无力地抱怨了一句。
“不是说了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你看，全被你搞砸了。”
“我完美的躺平计划，又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