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若捕捉到了那丝狂热。
她缓缓站起身,绕过冰冷的合金桌,走到高俅面前。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审讯室里,如同丧钟。
高俅吓得拼命往后缩,能量抑制环勒得他皮开肉绽。
裴星若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尘埃的漠然。
“你好像,对‘钥匙’很执着?”她轻声问。
高俅嘴唇哆嗦着,没敢说话。
裴星若抬起脚。
那只价值不菲的定制高跟鞋,鞋跟纤细,却闪着金属的寒光。
她轻轻踩在了高俅掉在地上的、那副碎裂的金丝眼镜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残余的镜片在鞋跟下彻底化为齑粉。
“从现在起。”裴星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潘多拉’,是我的女儿,赵小满。”
“钥匙这个词……”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次。”
她微微用力,鞋跟碾着地上的玻璃粉末,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保证。”
“把你身上每一个零件……”
“都变成肥料。”
“撒进太平洋。”
“喂鱼。”
高俅看着地上被碾成粉末的眼镜,又看看裴星若冰冷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裤裆再次湿润,腥臊味弥漫开来。他死死咬住嘴唇,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裴星若收回脚,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她转身,对宋慈道:“看好他。在他想起更多有用的东西之前,别让他死了。”
“明白,裴总。”宋慈微笑颔首,像最专业的管家。
裴星若走出审讯室,冰冷的合金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里面所有的绝望和恐惧。
走廊里,吴用早已等在外面,脸色依旧有些发白,手里拿着平板。
“裴总!”吴用迎上来,“坐标已经确认,位置极度偏僻,水深超过五千米。没有任何已知的人造物或地质活动记录。还有……”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医院那边……赵哥醒了,闹着要出院……薛大夫说,他医保卡可能真欠费了……”
裴星若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专用电梯,声音听不出情绪:
“告诉他。”
“出院可以。”
“账单……”
她按下电梯下行键。
金属门映出她冰冷而完美的侧脸。
“用高俅的骨头……”
“慢慢还。”
电梯门无声滑开。
裴星若走进去,身影消失在闭合的金属门后。
吴用站在原地,感觉走廊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着平板屏幕上那个深蓝的、如同通往深渊的坐标点,喃喃道:
“用骨头还账单?赵哥听了……怕不是要直接表演个原地诈尸,扛着火箭筒去平了太平洋?”
他摇摇头,赶紧抱着平板溜了。这地方,寒气太重。
星海幼儿园门口,下午四点的阳光金灿灿的,晒得塑胶地垫都冒出一股子橡胶味儿。
家长接娃的人流里,混进个画风清奇的。
赵一多。
瘫在一辆电动轮椅上,脸色还是刷墙白,后背支架像焊死了一样挺着,整个人散发着“易碎品,勿碰”的报废车气质。
偏偏这报废车方向盘(轮椅扶手)上,还挂了个粉嫩嫩的小书包,印着个龇牙笑的恐龙。
“爸比!加速!加速!冲鸭!”赵小满坐在他大腿上,小短腿兴奋地乱蹬,小手揪着他病号服的领子当方向盘使唤,手腕那点红芒稳定地亮着。
“加……加个锤子速……”赵一多操控轮椅,慢悠悠地碾过减速带,车身一震,他龇牙咧嘴,感觉刚粘好的骨头缝又在呻吟,“闺女,咱这是轮椅,不是AE86,你爹现在这状态,开快了容易散架,零件崩一地,薛宝钗能把我医保卡余额扣成负数。”
“那爸比就是最慢的蜗牛!”小满不满地撅嘴。
“蜗牛咋了?”赵一多有气无力地反驳,“蜗牛壳硬!扛造!跟你爹现在一样,主打一个防御力mAx……”
话没说完,一个身影跟被鬼撵似的从幼儿园大门冲出来!
是林黛玉。
这位生活老师此刻花容失色,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小脸煞白,眼眶红红的,像刚哭过。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巴掌大的快递纸盒,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仿佛里面装着定时炸弹。
“赵……赵先生!”林黛玉看到轮椅上的赵一多,如同看到了救星,声音带着哭腔,几步就冲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在轮椅扶手上。
“哎哎!林老师!刹车!注意刹车!”赵一多赶紧操控轮椅后撤一步,“啥情况?被家长投诉扣工资了?还是向日葵班的小崽子又把你的多肉当午餐肉啃了?”
“不……不是!”林黛玉拼命摇头,把那个快递盒子往赵一多面前一递,手抖得厉害,“是……是这个!寄给我的!没有寄件人信息!就……就写了个‘园丁’!”
“园丁?”赵一多挑眉,“你们幼儿园新聘的花匠?这么神秘?送见面礼?”
“不……不是花匠!”林黛玉都快哭了,声音发颤,“赵先生!这……这东西邪门!它……它会动!还会发光!我……我不敢打开!薛老师(幼儿园版)让我找保安,可鲁队长……鲁队长他……”
正说着,鲁智深那颗油光锃亮的大脑袋就从保安室窗户探了出来,脸上是如临大敌的表情,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灭火器?
“赵哥!你可算来了!”鲁智深看到赵一多,如同看到了主心骨,抱着灭火器就冲了出来,挡在林黛玉前面,警惕地盯着那个小盒子,“这玩意儿!邪性!刚才在传达室,它自己……自己震动了一下!嗡嗡的!跟手机闹铃似的!还……还透出一点绿光!林老师差点吓晕过去!”
“绿光?震动?”赵一多来了点兴趣,暂时忽略了后背的闷痛,“咋?现在流行电子盆栽了?养在快递盒里?还带振动模式提醒浇水?”
“赵先生!您别开玩笑了!”林黛玉都快急死了,“您……您见多识广!快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呀?我……我害怕!”
小满也好奇地从赵一多怀里探出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那个平平无奇的纸盒,小鼻子还嗅了嗅:“咦?爸比,盒子里……有股……太阳晒过的铁锈味儿?还有点……甜甜的?”
太阳晒过的铁锈味儿?甜甜的?
赵一多心里咯噔一下。
丹田里那点好不容易恢复的、微弱的混沌真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操控轮椅靠近了一点。
“老鲁,灭火器收收,别一会儿走火把幼儿园点了,薛宝钗能把你卤蛋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赵一多示意鲁智深让开,然后看向林黛玉,“林老师,信得过你赵哥不?东西给我瞅瞅?”
林黛玉犹豫了一下,看着赵一多虽然瘫着但还算镇定的脸,又看看旁边抱着灭火器、一脸“我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鲁智深,一咬牙,把盒子递了过去:“赵先生……您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