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弹指而过。
万法城西郊,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巍然矗立,通体由五种不同属性的灵玉砌成,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正是开启五行墟秘境的五行台。此刻,石台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各派修士云集,气氛凝重而热切。获得进入资格的三十名年轻弟子,在各家长辈的陪同下,齐聚台前。青玄门这边,云婉清与另一名金丹中期的师兄赵铁山并肩而立,两人神色肃穆,气息凝练,显然已做足准备。
高台之上,天剑宗剑无尘、万宝阁玄机子、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化神散修共同主持。玄冥教幽冥老祖亦在列,脸色阴沉,周身死气内敛,但偶尔扫向青玄门方向的目光,依旧冰寒刺骨。林辰依旧一身青衫,立于玄诚子身侧,气息平淡,仿佛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却又自然成为诸多隐晦目光的焦点。
“时辰已到,各派弟子入阵!”剑无尘声如洪钟,与玄机子等人同时打出一道磅礴法力,注入五行台中央的阵法核心。
嗡——!
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门户,门户内光影流转,散发出混乱而磅礴的五行灵气波动,隐隐可见山川河流、熔岩冰原等迥异景象碎片闪烁不定。
“秘境开启仅有一月!期间生死各安天命!一月后,门户重开,逾期不归者,永陷其中!入阵!”玄机子拂尘一挥,肃然道。
三十道身影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入旋涡门户之中,消失不见。云婉清在进入前,回头望了林辰一眼,得到后者一个平静的颔首,心中一定,毅然踏入。
待所有弟子进入,旋涡门户缓缓稳定,化作一面巨大的光镜,悬浮于空,镜中开始显现出秘境内部模糊的景象片段,可供外界观摩。
各方势力长辈纷纷在台下择地而坐,或闭目养神,或紧张关注光境变化。幽冥老祖冷哼一声,袖袍一拂,带着玄冥教众人退至远处阴凉之地,闭目不语,不知在谋划什么。
林辰并未随青玄门众人同坐,而是对玄诚子传音一句“我四处走走”,便独自一人,看似随意地漫步至五行台边缘一处僻静角落,负手而立,遥望远方天际,仿佛在欣赏风景。然而,他强大无匹的神念,早已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渗透了五行台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更分出一缕极其隐晦、蕴含太初空间道韵的神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附着在刚刚闭合的秘境门户波动之上,穿透空间壁垒,向着那片混乱的五行小世界蔓延而去。
他答应玄机子关注秘境动向,自然不会仅凭那面只能显示片段的光镜。他要亲自“看”清里面发生的一切!
秘境之内,景象光怪陆离。
这是一片法则残缺、五行颠倒的世界。天空中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不断变幻扭曲的五色极光。大地支离破碎,时而是一片燃烧着不灭火焰的熔岩之地,时而又化作寒气刺骨的万里冰原,参天古木与金属山峰怪异共生,河流中流淌的可能是炽热岩浆也可能是蚀骨弱水。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时常有细小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吞噬一切。
三十名弟子一入秘境,便被随机传送至不同区域。云婉清运气不错,落在了一片相对稳定、木灵气浓郁的古老森林边缘。她立刻运转青木功法,感应同门,同时警惕地探查四周。赵铁山则被传送到了一片金属性锐气纵横的戈壁,正与几具由金石组成的傀儡苦战。
林辰的神念如同至高无上的主宰,俯瞰着整个秘境。他“看”到天剑宗凌霜剑气纵横,在一片火山群中与一头由熔岩构成的巨兽搏杀; “看”到厚土宗弟子施展遁地术,在危机四伏的大地深处寻找灵矿;也“看”到几名散修为争夺一株罕见灵草,已然开始厮杀。
他的注意力,很快锁定了几名玄冥教弟子。这几人进入秘境后,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急于寻找机缘,而是迅速靠拢,聚集在一片死气沉沉、仿佛被某种力量污染过的黑色沼泽附近。为首一人,正是那日被林辰隔空废掉修为的黑袍青年的师兄,名为幽泉,修为已达金丹大圆满,气息阴冷,比那黑袍青年更加凝实危险。
只见幽泉取出一面刻画着狰狞鬼首的黑色令牌,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令牌之上。令牌黑光大盛,散发出与幽冥老祖同源的寂灭死气,竟引动了沼泽深处一股微弱的空间波动!
“果然有鬼。”林辰心中冷笑。玄机子所料不差,玄冥教确实想利用秘境与寂灭之眼的特殊联系做文章。他神念集中,仔细感应那空间波动彼端,隐隐捕捉到一丝与青铜古棺极其相似、却更加狂暴混乱的寂灭本源气息!那里,恐怕就是连通寂灭之眼附近区域的某个不稳定节点!
幽泉等人围绕令牌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道道黑气注入令牌,试图稳固并扩大那个空间节点。显然,他们想在此地建立一个临时通道,接引外界力量,或者……将秘境中的弟子,献祭给寂灭之眼!
“不能让他们得逞。”林辰心念微动,那缕附着在秘境门户上的神念微微震颤,引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太初空间之力,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
秘境之内,那片黑色沼泽上空,毫无征兆地,一道细微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紧接着,一股精纯磅礴、与秘境混乱五行格格不入的甲木生机之气,如同天瀑般倾泻而下,正好笼罩在幽泉等人正在稳固的空间节点之上!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充满生机的甲木之气与玄冥死气剧烈冲突!那原本就脆弱不稳的空间节点受到外来生机刺激,瞬间失控,狂暴的空间乱流从中爆发,将幽泉等人布下的阵法冲得七零八落!
“噗!”幽泉首当其冲,受到阵法反噬,喷出一口黑血,惊怒交加地望向天空,“怎么回事?!哪来的甲木精气?!”
其他玄冥教弟子更是狼狈不堪,被空间乱流扫中,个个带伤。那面黑色令牌光芒黯淡,险些脱手。
远处的云婉清,正小心穿行于古林间,忽然心有所感,体内青木功法自行加速运转,仿佛与冥冥中一股无比精纯的生机之源产生了共鸣。她疑惑地望向沼泽方向,却什么也没发现。
林辰悄然收回那缕神念,嘴角微勾。小施惩戒,足以打乱玄冥教的计划,又不至于暴露自身。他继续以神念监控全场,尤其是那几个玄冥教弟子,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接下来的数日,秘境中争斗愈演愈烈。为争夺机缘,厮杀不断,已有数名弟子陨落。玄冥教幽泉等人尝试了几次,均因各种“意外”失败——或是引来的地煞阴风突然转向,或是准备血祭时恰好有强大木系精怪路过捣乱……每次都功亏一篑,气得幽泉几乎吐血,却始终查不出缘由,只能归咎于秘境环境过于诡异。
林辰如同一个隐于幕后的棋手,偶尔落下微不足道的一子,便搅得玄冥教阵脚大乱。他大部分心神,则沉浸在观摩秘境本身的五行法则变化上。
这五行墟秘境,虽法则混乱残缺,却恰恰将五行生克、演化、冲突的本质展现得淋漓尽致。对寻常修士而言是险地,对已初窥太初之境的林辰来说,却是一座巨大的宝藏!
他“看”到水火相济处诞生的氤氲之气,蕴含造化之妙; “看”到金木交战时迸发的毁灭雷光,暗合寂灭真意; “看”到土蕴万物、承载一切的厚重道韵……种种感悟涌上心头,与太初道印相互印证,让他对“混沌化五行,五行归太初”的理解飞速提升!
他甚至分出一丝神念,模拟秘境中一种罕见的“混沌元磁”现象,悄然捕捉了一缕精纯的先天庚金之气,融入自身的星穹道剑之中。道剑嗡鸣,锋锐之意更添三分灵动,隐隐带上一丝破灭万法的混沌特性。
时间流逝,秘境开启已过半旬。这一日,林辰的神念忽然被秘境极深处一股奇异的波动吸引。
那是一片被五色混沌气流笼罩的核心区域,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波动源头,似乎是一口不断喷吐着五行本源力量的泉眼!泉眼周围,虚空生莲,地涌金泉,演化着开天辟地般的奇景!更让林辰心惊的是,那泉眼深处,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世界本源气息!
“五行本源泉眼?此秘境,莫非是一位修炼五行大道的大能陨落后,其内天地所化?这泉眼,便是其世界核心的残留?”林辰心中震撼。若真如此,这口泉眼的价值,无法估量!若能收取炼化,对他的太初之道,将有难以想象的裨益!
但就在他神念试图靠近探查时,一股强大的排斥力涌来,同时,泉眼深处那丝世界本源气息剧烈波动,隐隐传出一股警告与抗拒的意念,仿佛有微弱的灵智存在!
“有主之物?还是秘境自身的守护意识?”林辰微微蹙眉。强行收取,恐怕会引动整个秘境崩溃,得不偿失。他安下心思,决定再观察一番。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秘境另一处边缘,一片荒芜的沙漠中,一名天剑宗弟子在追杀一头沙兽时,无意间触发了一座隐藏的古阵。阵法光芒冲天而起,并非五行灵气,而是一种充满蛮荒、暴戾气息的暗红色煞气!煞气之中,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咆哮声,仿佛有什么恐怖存在被惊醒了!
“不好!是上古战魂!快退!”光镜外,有见识广博的化神散修骇然惊呼!
秘境之内,煞气迅速弥漫,所过之处,黄沙化作脓血,空间扭曲!数名离得近的弟子被煞气卷入,瞬间血肉消融,连惨叫都未发出!
“是‘古魔煞阵’!玄冥教!是你们搞的鬼!”剑无尘勃然变色,凌厉的目光瞬间刺向远处的幽冥老祖!
幽冥老祖阴恻恻一笑:“剑无尘,休要血口喷人!秘境险地,生死有命!说不定是某些弟子运气不好,触动了上古禁制呢?”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煞气与玄冥教的功法气息隐隐相合,绝非天然形成!这分明是玄冥教预留的杀手锏,意图将各派精英一网打尽!
光镜中,景象大乱。煞气如同活物,疯狂追逐吞噬着秘境中的生灵。各派弟子仓皇逃窜,死伤惨重。云婉清与赵铁山汇合,凭借精纯木灵之气勉强抵挡煞气侵蚀,却也岌岌可危!
“幽冥!你竟敢如此!”玄诚子等人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冲入秘境。
剑无尘与玄机子等人脸色铁青,全力催动法力,试图稳定秘境门户,接引弟子出来,但那古魔煞阵似乎干扰了空间通道,门户波动剧烈,一时难以稳固。
林辰眼中寒光一闪。玄冥教果然丧心病狂!他不再犹豫,那缕一直潜伏在秘境中的神念猛然凝聚!
并非直接攻击煞气,那会暴露实力。而是引动秘境本身的力量!
他模拟那口五行泉眼的本源波动,将一缕太初道韵悄无声息地注入脚下五行台的地脉之中!
嗡!
整个五行台剧烈一震!台上光镜光芒大放,原本混乱的画面骤然清晰了不少!更有一股精纯平和的五行灵气,通过门户通道,反向灌注进入秘境之中!
这股灵气并非攻击,而是“滋养”!如同甘霖洒落,暂时中和了一部分煞气的侵蚀性,为被困弟子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同时,也微微稳固了动荡的空间通道。
“通道稳定了!快!引导弟子们向门户靠近!”玄机子最先察觉变化,虽不明所以,但立刻大喝。
各方长辈纷纷施展秘法,传音入秘境,指引方向。
秘境内,绝处逢生的弟子们精神大振,拼命向门户方向突围。
林辰做完这一切,神念再次锁定了玄冥教幽泉等人。只见他们趁乱聚集到那黑色沼泽旁,幽泉脸上露出疯狂之色,竟是要不惜代价,以自身精魂为引,强行引爆那空间节点,接引寂灭之眼的力量,将整个秘境彻底葬送!
“冥顽不灵!”林辰冷哼一声,太初道印微微转动,一缕蕴含“归墟”意境的寂灭剑气,跨越虚空,无声无息地没入幽泉体内。
幽泉身体一僵,眼中疯狂瞬间化为无尽的恐惧与空洞,下一刻,整个人如同沙雕般风化消散,连同那黑色令牌一起,化为虚无。其余玄冥教弟子吓得魂飞魄散,作鸟兽散。
危机暂时解除。
在各方长辈接应下,幸存弟子陆续逃出秘境,个个带伤,心有余悸。三十人进入,最终活着出来的,不足二十人!损失惨重!
云婉清和赵铁山侥幸生还,回到青玄门阵营,面色苍白。云婉清望向林辰,美眸中充满了后怕与感激,她隐约感觉到,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生机之雨”,与这位前辈有关。
玄诚子等人连忙上前救治弟子。
剑无尘、玄机子等人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冰冷地看向玄冥教方向。幽冥老祖见计划失败,核心弟子幽泉诡异陨落,心知不妙,冷哼一声,竟直接撕裂虚空,带着手下遁走,毫不恋战。
“幽冥!此事没完!”剑无尘怒喝,却未追击,眼下救治弟子为重。
一场风波,以玄冥教的阴谋败露和惨重损失告终,但正邪之间的矛盾,已彻底激化,再无转圜余地。
林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波澜不惊。经此一事,他对五行墟秘境,尤其是那口五行泉眼,兴趣更浓。而且,玄冥教狗急跳墙,真正的决战,恐怕不远了。
他抬头望向西方,目光仿佛穿透无尽虚空,落在了那片被称为“陨星荒原”的死寂之地。
“寂灭之眼……是时候去会一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