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金銮殿。
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压抑。
北境溃败、镇北侯重伤的消息已如瘟疫般传开,恐慌在朝野上下蔓延。
连续两日,皇帝厉声质问,满朝武将依旧无人敢应。
绝望和焦躁,如同厚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皇帝慕容铮高踞龙椅,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连日的焦虑和愤怒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俯视着下方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尤其是那群平日里夸夸其谈、此刻却缩脖噤声的武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暴戾交织在胸中。
“这就是朕的肱骨之臣?这就是大晟的栋梁?!”
“国难当头,竟无一人可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向了端王慕容渊。
这个皇弟,此刻垂首而立,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皇帝心中清楚,这几日,端王党羽私下活动频繁,其意在…
就在这死寂即将吞噬一切时——
“臣,楚凌霄,愿往!”
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如同利剑,劈开了凝固的空气!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武将队列前方那个挺身而出的年轻身影上。
楚凌霄一身郡王朝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坚毅,目光澄澈而锐利,直视御座上的皇帝。
“陛下!”他抱拳,声音洪亮,传遍大殿,“北境危殆,臣虽不才,愿率京畿十万精锐,驰援北疆,驱除胡虏,收复河山!望陛下恩准!”
一瞬间,大殿内落针可闻。
随即,便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是镇北王!”
“他竟然敢去?”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皇帝慕容铮也是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阶下那个年轻得过分,却又气势惊人的外甥(楚凌霄母亲是长公主),心中五味杂陈。有惊讶,有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疑虑。
“凌霄?他…他才多大?虽有军功,但独当一面,面对二十万北戎铁骑…...”
“他能行吗?”
不等皇帝开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镇北王忠勇可嘉,令人钦佩。”说话的乃是吏部尚书,端王的心腹钱益明。他踱步出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楚凌霄,“然,北境之战,非同小可。镇北侯乃沙场老将,尚且…呃,不慎失利。王爷您年纪尚轻,经验恐有不足。贸然挂帅,若再有闪失…恐伤国体,更寒了天下将士之心啊!”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毒辣。直接将楚凌霄的年龄和经验短板摆在明面上,更隐晦地提醒皇帝,连他舅舅都败了,你一个毛头小子去送死吗?
“钱大人所言极是!”另一名御史立刻附和,“王爷身份尊贵,乃国之栋梁,岂可轻涉险地?若有不测,朝廷损失巨大!还请陛下三思!”
“北疆军情复杂,非熟悉当地情势者不能胜任。王爷久在京城,对北疆了解多少?”又一人出列帮腔。
端王党羽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有理有据,实则步步紧逼,要将楚凌霄的请缨彻底按死。
端王慕容渊依旧垂着眼,仿佛事不关己。只有那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了他心底的一丝冷嘲。
“跳出来吧,楚凌霄。正好,连同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未婚妻,一并葬送在北疆的风雪里。”
楚凌霄面对诘难,神色不变,朗声反驳:“诸位大人!经验并非天生,皆从实战中来!凌霄虽年轻,却也曾于边境历练,深知兵事!北疆军情紧急,岂能因噎废食?至于身份…”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加铿锵,“正因凌霄身受国恩,位列王爵,此刻才更应挺身而出!岂能因惜身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出言反对的官员,气势逼人:“莫非,诸位大人有更好的人选?还是认为,我大晟除了楚凌霄,就再无敢战之将,只能坐视北境沦丧?!”
这一反问,犀利无比,让那些反对者顿时语塞,脸色涨红。
皇帝慕容铮看着下方争辩的双方,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
他承认楚凌霄的勇气和担当,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益明等人的话,也像一根根刺,扎在他的顾虑上。楚凌霄太年轻了,此去风险太大。若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不派他去…又能派谁?
这满朝文武,还有谁?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武将队列,心中一片冰凉。
“无人…真的无人可用了吗?”
“难道…真要冒险用凌霄?”
就在皇帝犹豫不决,端王党羽暗自得意,楚凌霄握紧拳头准备再次力争之时——
“陛下!”
一个清越、沉稳,带着少女特有嗓音,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皆是愕然!
只见林玥儿,一身代表“安平乡君”品级的正式朝服,步履从容,神情平静,一步步走入这庄严肃穆、从未有女子参与议政的金銮宝殿!
阳光从殿门斜射进来,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圈光晕。
她娇小的身躯,在这巍峨殿堂和众多大臣的注视下,竟无半分怯懦,反而有种渊渟岳峙的镇定。
所有的争论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端王慕容渊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林玥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致的冰冷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
皇帝也愣住了:“安平乡君?你…”
在无数道或惊讶、或疑惑、或审视、或敌视的目光中,林玥儿走到御阶之下,与楚凌霄并肩而立。
她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迎向高踞龙椅的皇帝,声音清晰、坚定,如同玉磬轻鸣,传遍整个大殿:
“陛下,臣,安平乡君林玥儿,愿以陛下亲赐之爵位与项上人头担保!”
“辅佐镇北王,平定北患,收复失地,扬我大晟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