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末。
林卫家不打算回家,他心里揣着事。
机械厂缺肉,缺到厂长都下了死命令。
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
这块“肉”,就是敲开机械厂大门的最好敲门砖。
怎么送,送给谁,这里头的门道可就深了。
直接去找厂长王援朝?那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去找那个后勤副厂长刘国栋?也不妥,不熟门不路地送上门,目的性太强,容易让人起疑心。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还是那个欠了自家天大恩情的后勤科长,马德彪。
可这礼,怎么送才能送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突兀,又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领这个人情,还得主动帮着办事?
……
周日下午,林卫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衣裳,没骑车而是步行着,来到了姑奶奶林大秀的院子里。
一进门,姑奶奶林大秀就看出了他今天有点不一样。
“卫家,来了。”
“姑奶奶。”林卫家把门带上,也没客套,直接说道。
“我想去看看马大伯,不知道他今天在家不?”
“在呢,在呢。”林大秀立马就明白了,这大侄孙是有事要办了。
“你等着,我先过去一趟,帮你探探路。”
没过一会儿,林大秀就回来了,朝他点了点头:
“老马一个人在家,他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你去吧,正是说话的时候。”
“哎。”林卫家应了一声。
“咚咚咚。”
“谁呀?”
门开了,马德彪穿着件旧背心,手里还拿着块抹布,看到是林卫家,那张总是严肃的脸上,瞬间就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是卫家啊!快进来,快进来!稀客,真是稀客!”
马德彪热情得有些手足无措,又是拉凳子,又是倒水。
“马大伯,您忙着呢?”
“不忙,不忙,闲着也是闲着。”马德彪把他按在凳子上。
“你咋有空过来了?快坐,快坐。”
林卫家坐下后,也没绕弯子,直接就开口了。
“马大伯,我跟您说个事儿,我今天早上回家,碰上大运了!”
“哦?啥大运啊?”马德彪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打了头野猪!”林卫家一拍大腿,说得活灵活现。
“就在我们村后山!好家伙,那家伙个头可不小,黑乎乎的,跟小牛犊子似的!
我本来是想上山看看我爷以前下的几个套子还在不在,谁知道就跟它迎面撞上了!吓得我魂儿都快飞了!”
“那你咋打着的?”马德彪也被勾起了兴趣,忍不住问道。
他也是打过猎的人,知道野猪的厉害。
“我也不知道啊!”林卫家挠着头,一脸的后怕和侥幸。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爬到一棵大树上,随手就把手里的砍柴刀给扔下去了。谁知道就那么巧,那家伙刚好从树下冲过去,正中后腿!
它吃痛,在原地直打转,最后自己一头撞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把自己给撞晕了!”
这头野猪,其实是他空间里的存货。最早那头母野猪被打死后,那头小野猪就一直在空间里养着。
后来林卫家又弄了几头家猪崽进去,一来二去,杂交繁殖了好几代。
现在空间里的猪,既有野猪的彪悍体型和风味,又有家猪的产肉率,个个膘肥体壮。
“后来呢?”马德彪听得入了神。
“后来我赶紧跑回村里,叫上我哥和我堂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才把它给捆了,抬下了山。现在还在我家院子里绑着呢!”
“多大?”马德彪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了起来。
“没上秤,但我们爷几个估摸着,咋也得有四百来斤!”
马德彪“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在这个连猪油渣都成了稀罕物的年头,一头四百斤的野猪,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肉,那是工人的情绪,是工厂的稳定,是厂长的政绩!
“卫家……”马德彪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你……你这头野猪,打算怎么处理?”
“我也不知道啊。”林卫家一脸的苦恼。
“这么大个家伙,我们家也吃不完。正愁呢这肉放不住天一热就得坏。
我爹的意思是,让我拉到县里,看看有没有哪个单位食堂愿意收。马大伯,您在机械厂见识广,您这玩意能卖多少钱?”
“卖?!”马德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几步走到林卫家面前,紧紧地抓住林卫家的胳膊,激动地说道:
“卫家!别卖给别人!卖给我们机械厂!”
他看着林卫家,眼神里充满了恳切。
“不瞒你说,大伯厂里现在就缺这个!厂里几百号工人,几个月没见过荤腥了,干活都没劲儿。
你要是能把这头野猪卖给我们,我代表全厂工人,谢谢你!”
“卖给你们厂,当然行啊!”林卫家故作惊喜地说道。
“那价钱……”
“价钱好说!”马德彪大手一挥,“现在黑市上,野猪肉三块钱一斤都抢不到。
你这头是活的,我给你按三块五一斤算!四百斤,就是一千四百块钱!你看行不行?”
“马大伯,钱不钱的,都是次要的。”
他看着马德彪,一脸的真诚和为难。
“不瞒您说,我这趟来,其实也是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你说!别说一件,十件都行!只要我马德彪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是这样,”林卫家叹了口气。
“我有个亲大哥,叫林卫东。人老实,就是个庄稼汉。
但他从小就喜欢摆弄机器,队里那台报废的拖拉机,就是他一个人给拆了装,装了拆,愣是给琢磨透了。
我就想着,这么个人才,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太可惜了。
我想用这头野猪,给他换个前程。看看能不能在你们机械厂,给他弄一个正式工的名额。”
马德彪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他知道,这才是今天这出猪肉戏的真正目的。
“这年头的野猪,您也知道它的分量。现在拿回去,不光是解了厂里的燃眉之急,更是给您,给刘国栋副厂长,立了一件大功劳。
用这份功劳,去跟厂长要一个招工名额,我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林卫家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就点醒了马德彪。
有了这份功劳,别说一个招工名额了,就是再提点别的要求,厂长王援朝也得捏着鼻子认!
马德彪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心里头的天平,在飞快地摇摆。
一边,是自己坚守了半辈子的原则。
另一边,是救了自己儿子命的天大恩情,和眼前这个唾手可得的巨大功劳。
最后,他猛地一跺脚,停了下来。
“行!”他看着林卫家,眼神无比坚定。
“这事儿大伯应下了!但是我得先跟我们刘副厂长汇报一下。
不过你放心,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最迟后天,我给你准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