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国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回来。
他献宝似的,把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小纸包“啪”一声拍在了林卫家的桌上,震起一阵灰尘。
“卫家,看!生石灰粉!我从后勤老张那儿要来的,刚从工地拿的,新鲜着呢!”
张爱国脸上全是兴奋,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三十只老鼠排着队来送死的壮观景象。
办公室里的吴小虎和孙丽娟都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着那包白色的粉末。
“就这点白面面儿,能行吗?”
吴小虎拿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子石灰的土腥味。
“耗子又不是傻子,能吃这个?”
“光这个当然不行!”
张爱国大手一挥,转向林卫家,态度热情得不行。
“卫家,兄弟,下面就看你的了!你说的那个香油麦麸……”
他话刚说一半,吴小虎就在旁边泼冷水了:
“张哥,你可拉倒吧。现在啥时候了?麦麸那是粮食!香油?那比金子都金贵!
你现在跑去食堂跟马师傅要这个,他保证不拿勺子,得拿他那把切肉的大菜刀把你给轰出来!”
这话一出,张爱国脸上的兴奋劲儿立马就瘪了下去。
他这才想起来,眼下这光景,粮食是命根子。
别说香油麦麸了,就是食堂刷锅水里那点油星子,都得捞干净了喂猪。
为了几只耗子,糟蹋粮食,这要是被人捅上去,那可是政治错误,是破坏生产。
林卫家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笑了笑,站了起来。
“张哥,你先别急。我去趟食堂。咱们不用好麦麸,那玩意儿人吃了都不够,哪能给耗子吃。”
“那你要啥?”
“我去问问马师傅,看库房里有没有那种受了潮、或者撒在地上扫起来的麸皮。那玩意儿人不能吃,喂猪都嫌剌嗓子,耗子可不挑食。”
林卫家这话说得在理,既不浪费粮食,又解决了诱饵的问题。
“对啊!”张爱国一拍大腿,“还是你小子脑子活!快去快去!这事儿成了,哥记你头功!”
林卫家拿着自己那个掉了瓷的大搪瓷缸子,溜溜达达地就去了后院食堂。
这会儿刚过早饭点,食堂里没什么人。
大师傅马国福正光着膀子,用一块大抹布擦拭着那口见天都刮不出油水的大铁锅,嘴里哼着不知名的革命小调。
“马师傅,忙着呢?”
“哟,卫家?”马国福一回头,看见是他,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抹布,脸上笑开了花。
“今儿个啥风把你这稀客给吹来了?快,屋里坐。”
马国福热情地把林卫家让到后厨的小马扎上,又从自己的小柜子里,掏出个装着茶叶末的罐子。
“来,喝口热乎的。”
“马师傅,您别忙活了。”林卫家也没客套,开门见山地把来意说了。
“我今儿个来,是想跟您讨点东西,办正事。”
“说!只要我老马这儿有的,你只管开口!”马国福拍着胸脯。
“也不是啥金贵玩意儿。”林卫家笑道。
“科里不是搞除四害嘛,那耗子精得跟猴儿似的,夹子都不上。我就想跟您要点喂猪的麦麸,就是那种扫起来的,或者受潮了人不能吃的。我们准备掺上石灰,给它们下点药。”
“嗨!我当多大事儿呢!就这?”
马国福一听,立马就站了起来,提着个小布袋就往库房去了。
“你等着,我给你装点!不光拿,我还给你弄点锅底的油渣末子拌进去,保证把耗子馋得走不动道!”
林卫家则趁着后厨没人,不从空间里拿出一些,已经磨成细粉的黄色粉末。
这是他空间里那些玉米芯磨成的粉。
但这玉米芯,也是用灵泉水浇灌出来的,里面蕴含的那股子独特的清香和能量,对老鼠这种嗅觉灵敏的动物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抗拒的顶级美味。
这,才是他真正的“猛料”。
他把这粉末,悄悄地倒进了自己那个搪瓷缸子里,又从张爱国给他的纸包里,捏了一小半生石灰粉混了进去。
没一会儿,马国福就提着半袋子麦麸回来了,还真给他从锅底刮了点黑乎乎的油渣。
“来,卫家,都在这儿了!”
“马师傅,您等会儿。”林卫家端起自己的搪瓷缸子。
“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一点炒熟的玉米粉,也一起拌进去,耗子就爱吃这个杂粮味。”
“行啊!你小子讲究!”
马国福也没多想,接过缸子,把里面的玉米粉、麦麸和油渣一股脑地倒进了一个破瓦盆里,用手使劲地抓匀了。
一股融合了麦香、玉米香和油渣焦香的、无比诱人的味道,瞬间就炸开了。
林卫家在旁边闻着,心里暗暗点头。
这味道,别说耗子了,他自己闻着都觉得饿。
“拿着,不够再来!对付这帮偷粮食的贼,不能手软!”
马国福把拌好的“耗子药引子”塞给林卫家。
林卫家提着这包还带着点温热的秘密武器,回到了办公室。
张爱国和吴小虎早就等急了,一闻到这股香味,俩人的眼睛都直了。
“我的天,卫家,你这是炒了盘菜回来啊?”吴小虎使劲吸了吸鼻子。
“少废话,赶紧干活!”
张爱国抢过麻袋,也不嫌脏,抓起一把拌好的麦麸,仔细闻了闻。
“香!真香!这回看它们死不死!”
他也不用夹子了,学着林卫家的吩咐,把这些“断魂饭”,一小堆一小堆地,撒在了墙角、柜子底、还有暖气管后面那些最阴暗的角落里。
“行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那几堆黄澄澄的粉末,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万事俱备,就等明天早上来收尸了!”
……
第二天一大早,还是林卫家第一个到的办公室。
他刚推开门,一股子说不出的腥臊味混合着淡淡的石灰味就扑面而来。
他心里一动,拉开电灯。
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只见办公室里,东倒西歪,躺着七八只死耗子!
这些耗子,一个个都死状凄惨,肚皮鼓得像个小皮球,显然是口渴喝水后,被肚里的石灰给活活撑死的。
有两只死得尤其惨烈,就倒在墙角的那个拖布桶旁边,看样子是想去喝里面的脏水,结果刚喝了两口就当场毙命了。
“啧啧。”林卫家摇了摇头,心里却松了口气。
成了。
他没有动这些“战果”,而是像往常一样,先去打了壶开水,把炉子捅旺。
没过一会儿,孙丽娟哼着小曲儿,拿着鸡毛掸子走了进来。
“林大哥,早啊……啊——!!!”
一声穿透屋顶的尖叫,瞬间划破了供销社清晨的宁静。
“怎么了?怎么了?”
“出啥事了?”
隔壁几个办公室的人,连同刚走到楼梯口的张爱国和吴小虎,都闻声冲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办公室地上那横七竖八的耗子尸体时,一个个也都惊呆了。
“我的天……”吴小虎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都是昨晚……”
“成了!成了!卫家!你小子真是个天才!”
张爱国反应过来后,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冲上去一把抱住林卫家,在他后背上使劲拍着。
“我就说这法子行吧!看见没!八只!整整八只!”
他兴奋地拿起墙角的火钳,一只一只地往外夹,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数着数,像是检阅自己的战利品。
“这还有一只小的!九只!”
孙丽娟早就吓得躲到了门外,脸色煞白。
周科长也闻讯赶来,看到这辉煌的战果,也是十分高兴。
“好!好啊!张爱国同志,林卫家同志,你们这个‘灭鼠突击小组’,旗开得胜!给咱们采购科,开了个好头!”
他当即拍板:“小张,你赶紧把战果登记一下,报到指挥部去!这可是咱们社里打响的第一枪!”
“是!科长!”
张爱国得意洋洋地,提着那串耗子,去“报功”了。
办公室里,终于清静了下来。
“卫家,”老刘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地开口。
“这耗子是解决了,可咱们科那二十只麻雀的指标,可还没着落呢。张爱国那小子,这会儿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怕是指望不上了。”
“麻雀……”林卫家想了想。
“师傅,麻雀可比耗子精多了,满天飞,不好抓。”
“那倒是。”
“不过,”林卫家话锋一转。
“我老家倒是有个笨办法,叫‘醉麻雀’。”
“醉麻雀?”老刘来了兴趣。
“哎。”林卫家便把那个用白酒泡小米的法子,又说了一遍。
“咱们也不用多好的酒,就去副食品商店,买那种最便宜、最冲的地瓜烧,把小米泡透了,往咱们后院仓库的房檐下一撒。
那帮麻雀,贪吃,吃了这‘醉米’,用不了多久就得晕乎乎地从房檐上掉下来,到时候咱们提着麻袋去捡就行了。”
“你小子……”老刘听完,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乐了。
“行啊,这主意,省时省力,还不惹眼。行,这事儿就这么办!酒钱,我去找科长批!”
“师傅,这事儿您可别说是我出的主意。”林卫家连忙摆手。
“我就是瞎琢磨。您是老师傅,这主意从您这儿说出去,才镇得住场子。”
老刘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小子,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