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正式去拜访周雨彤父母的前一晚,陈嘉铭站在衣帽间里,对着镜子比划了两套西装,最终却都挂了回去。他选了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蓝色休闲衬衫,搭配卡其色长裤,比平日上班时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沉稳温和。
周雨彤看着他这难得的、带着点郑重其事的挑选,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方式,表达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周六上午,阳光正好。陈嘉铭开车,周雨彤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越来越近,手心微微有些汗湿。虽然父母早已知道他们复合,并且乐见其成,但这次毕竟不同。这是陈嘉铭在离婚风波后,第一次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正式登门。
车子停在周家别墅门口,周雨彤深吸一口气,刚要解开安全带,手却被陈嘉铭轻轻按住。
“紧张?”他侧头看她,目光平静,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周雨彤老实点头:“有一点。”
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松开手,自己率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后备箱,提出了准备好的礼物——两盒上好的茶叶,一套李梅喜欢的知名品牌丝巾,还有一瓶周志强偶尔会小酌两杯的陈年白酒。礼物不算铺张,却件件透着用心。
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周雨彤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大手,微微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将她微凉的手指轻轻包裹住。一股踏实的力量感瞬间传递过来,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不安。
两人牵着手,按响了门铃。
几乎是铃声刚落,门就立刻从里面被打开了。李梅系着围裙站在门口,脸上堆满了热情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笑容,目光在触及他们交握的双手时,更是亮了几分。
“嘉铭来啦!快,快进来!”她侧身让开,语气里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又连忙回头朝屋里喊,“老周,嘉铭和雨彤到了!”
陈嘉铭松开周雨彤的手,将礼物递过去,语气恭敬:“阿姨,叔叔,打扰了。”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这么客气做什么!”李梅嘴上说着,接过礼物的动作却利索,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周志强也从客厅走了过来,他穿着家常的夹克,比起在商场上见面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长辈的持重。他看向陈嘉铭,目光复杂,有欣慰,有感慨,更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完全抹去的愧疚。
“来了,坐吧。”周志强指了指沙发,声音还算平和。
几人落座,李梅忙着去倒茶,拿水果,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电视里播放新闻的声音,气氛透着一种熟悉的、却又因身份转变而略显微妙的尴尬。
周雨彤紧张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又看看身旁神色自若的陈嘉铭,刚想找点话题打破沉默,周志强却先开口了。
他没有寒暄天气,也没有询问公司近况,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题,目光郑重地落在陈嘉铭身上。
“嘉铭,”周志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家之主的份量,“今天你能来,以这样的身份来,我和雨彤妈妈,心里……很高兴。”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需要组织语言,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种沉痛。
“有些话,我作为雨彤的父亲,必须跟你说清楚。”他挺直了背脊,语气沉缓,“以前,是雨彤对不起你。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把她教育好,让她任性妄为,不懂事,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伤了你的心,也差点毁了她自己的幸福。”
“爸……”周雨彤眼圈瞬间就红了,低声想阻止。
周志强抬手制止了她,目光依旧紧紧锁着陈嘉铭:“这件事,是我们周家亏欠你,亏欠你们陈家。这个错,我们认。”
陈嘉铭坐姿端正,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倨傲或者趁机发泄情绪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周志强,眼神里是理解和尊重。
周志强看着他这般沉稳大度的模样,心中感慨更甚,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从沉痛转为一种近乎恳切的嘱托:
“现在,你们重新开始,过去的事,就让它真正过去。我们做父母的,别无所求。”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个父亲最朴素的愿望:
“只希望你们俩,能互相珍惜,好好沟通,好好过日子。”
“珍惜”这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里面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缘分,珍惜彼此做出的改变,珍惜未来漫长岁月里相守的每一天。
陈嘉铭迎着他充满愧疚和期望的目光,没有任何敷衍,郑重地、清晰地点了点头。
“叔叔,您放心。”他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我会的。”
没有华丽的承诺,没有煽情的保证,只是这简短的五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稳稳地落进了周志强和李梅的心坎里。
周志强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一直紧抿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释然的弧度。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有些话,点到即止,彼此明白就好。
这时,李梅端着泡好的茶和切好的水果过来,恰好听到了陈嘉铭最后的回答。她眼圈一红,连忙低下头,借着摆放茶具的动作掩饰激动的心情,再抬头时,脸上已全是热情的笑意。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往前看!嘉铭,来,尝尝这茶,是你叔叔一个朋友刚送的,说是还不错。”她殷勤地给陈嘉铭倒茶,又不停地往他面前推水果盘,“吃点水果,这葡萄可甜了。”
气氛瞬间从刚才的郑重其事,转向了家常的温馨。
中午,李梅准备了一桌极其丰盛的饭菜,几乎全是陈嘉铭和周雨彤爱吃的。席间,李梅不停地给陈嘉铭夹菜,看着他碗里堆起的小山,周雨彤都忍不住小声提醒:“妈,够了,嘉铭自己会夹。”
李梅却像是没听见,依旧乐此不疲,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过去那些亏欠的关怀,一次性弥补回来。她看着陈嘉铭,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陈嘉铭没有推拒,安静地吃着李梅夹来的菜,偶尔会礼貌地回应李梅关切的询问,也会和周志强聊几句时事和经济,态度不卑不亢,从容得体。
周雨彤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看着父母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陈嘉铭被她家人自然而然地接纳着,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感动填满。
她知道,这顿饭,不仅仅是一顿简单的家宴。
它标志着,她最在意的家人,对她和陈嘉铭这段全新关系的、毫无保留的正式认可和支持。
过去的阴霾,在这一刻,被浓浓的亲情和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彻底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