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电裂空雨脚狂,铁锚崩断缆绳扬。
舱门怒裂星尘迸,血色舷灯照大荒。
蚀骨者星港的金属穹顶在暴雨中泛着冷蓝,酸雨砸在装甲板上滋滋作响,汇成蜿蜒的锈色溪流。沈青枫蹲在了望塔边缘,机械义肢的合金指节扣进锈蚀的栏杆,指缝间渗出的源能在雨雾里凝成淡金色的丝线。月痕的咳嗽声隔着通讯器传来,混着电流杂音像钝锯磨着他的神经——三天前注射的新型抑制剂出现排异,女孩的体温已经烧到四十度。
“哥,别管我。”月痕的声音带着喘息,“青箬说星港下层的冷藏舱里,可能有未激活的源能稳定剂。”
沈青枫扯掉湿透的战术围巾,露出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碧空的虚拟形象在视网膜上闪烁,全息投影里的白裙少女举着星图:“检测到冷藏舱区域有三阶蚀骨者活动,能量特征与‘寒山’残留基因匹配度89%。”她突然捂住嘴,“还有……议会的加密频道在扫描我们的坐标。”
江清的电磁弓在雨里甩出电弧,三支涂着荧光药剂的箭矢钉在了望塔支柱上,构成简易的预警阵。“老规矩,我远程压制。”她的作战服后背裂开三道通风口,淡紫色的源能蒸汽在雨里凝成转瞬即逝的鸢尾花,“孤城带朱门去侧翼,烟笼跟我守塔台。”
孤城啐掉嘴里的烟蒂,机械臂的液压管发出泄压的嘶鸣。“丫头片子别指挥我。”他扯开战术背心里的应急灯,红光在他刀疤纵横的脸上明明灭灭,“沈青枫,你妹的退烧药老子包了,但冷藏舱里要是有高阶核心,归我。”
沈青枫突然按住耳机,通讯频道里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青箬的尖叫混着金属撕裂的巨响炸开来:“它们从通风管道——不!是地板下面!”
整座了望塔剧烈震颤,沈青枫低头看见舱体接缝处涌出粘稠的绿液,像无数条毒蛇顺着钢梁攀爬。蚀骨者特有的腥臭味穿透雨幕,比酸雨更刺鼻的气息里,还混着淡淡的杏仁味——那是氰化物的味道。
“是化学战变体。”沈青枫启动机械臂的热能刃,橙红色的光刃在雨里蒸腾出白雾,“江清,覆盖神经毒素抑制剂!”
箭矢破空的锐啸压过雨声,药剂在半空炸开绿色的雾团。蚀骨者的嘶吼突然变调,攀爬的动作明显迟滞。沈青枫抓住间隙跃下了望塔,落地时机械腿的减震器发出闷响,溅起的水花里浮着几截断裂的骨刺。
“青箬!回答我!”他踹开变形的舱门,冷藏区的应急灯正以三秒一次的频率闪烁,惨白的光柱里飘着细碎的冰晶。地上的血迹蜿蜒成河,在低温环境下已经半凝固,像一条暗红色的绸缎。
“这边!”烟笼的声音从冷藏舱深处传来,男孩银色的瞳孔在黑暗里格外亮,他正用无形的源能力场托着一个昏迷的身影,“她被注射了镇静剂,还有……”
沈青枫的目光落在冷藏舱中央的金属台上。那里躺着个陌生的男人,银白色的长发在冰晶中浮动,额角嵌着一枚菱形的源能晶体,泛着和烟笼瞳孔相似的光泽。男人的作战服胸口绣着半朵青莲,破损的肩章上能辨认出“议会科学院”的字样。
“他还有心跳。”烟笼的指尖掠过男人的颈动脉,源能力场泛起涟漪,“但他的源能波段……和寒山一样。”
沈青枫突然转身,机械臂的传感器捕捉到背后的空气流动。一道黑影破冰而出,利爪带着破空声直取他的后心——是二阶蚀骨者的突袭,体表覆盖着能折射光线的透明鳞片。
“铛!”热能刃与鳞片碰撞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沈青枫借着反作用力旋身,光刃顺着蚀骨者的关节缝切入,绿色的体液喷溅在冷藏舱的玻璃上,瞬间冻结成奇异的冰花。
“沈哥小心!”朱门的喊声从入口处传来,少年举着自制的金属探测器,屏幕上的波纹疯狂跳动,“有大家伙在靠近!能量读数超过三阶!”
金属台突然震颤,男人的睫毛颤了颤。沈青枫注意到他睁开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瞳孔里浮动着复杂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星图。男人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关闭……源能发生器……它在吸引……”
话没说完,整座冷藏舱突然剧烈倾斜。沈青枫扑过去扶住金属台,看见舱体的墙壁正在向内凹陷,钢筋扭曲的咯吱声里,混着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有头巨兽在用身体撞门。
“是领主级!”孤城的吼声撞开舱门,他的机械臂已经切换成加特林形态,枪管旋转的嗡鸣让空气都在震颤,“江清的箭快用完了,我们得撤到上层停机坪!”
男人突然抓住沈青枫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异常有力。“我叫清辉。”他的瞳孔里星图纹路突然亮起,“议会的‘源能净化计划’是骗局,他们在培育可控蚀骨者……”
冷藏舱的合金门突然被撞出个窟窿,墨绿色的触手带着倒刺伸进来,卷住了离门最近的朱门脚踝。少年的惨叫声里,沈青枫看见触手上的吸盘正在分泌强酸,少年的作战靴已经开始冒烟。
“撒手!”沈青枫的热能刃横扫,切断的触手在地上抽搐,绿色的体液溅到哪里,哪里的金属就冒出白烟。他刚把朱门拉回来,就听见清辉发出一声闷哼——男人的后背不知何时被另一条触手贯穿,鲜血在低温下迅速凝成血珠。
“快走!”清辉推了沈青枫一把,他胸口的青莲刺绣突然亮起白光,“我是……实验体73号……我的源能可以……短暂屏蔽它们的感知……”
沈青枫看着男人后背的伤口里涌出的不是绿液,而是银白色的光粒,像碾碎的星尘。蚀骨者的嘶吼突然变得混乱,撞击舱门的力度明显减弱。烟笼突然指着清辉的额角:“他的晶体在发光!和灯塔的共振频率一样!”
“青枫!”江清的箭矢钉在门框上,荧光药剂勾勒出撤退的路线,“再不走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沈青枫咬咬牙,将自己的备用能源包塞进清辉手里。“按下红色按钮能维持半小时。”他扯下脖子上的狗牌塞进男人掌心,“上面有我们的紧急频道。”
清辉笑了,琥珀色的瞳孔里星图纹路更加清晰。“记住……科学院地下三层……有抑制剂的……原始配方……”他突然拽住沈青枫的衣领,在他耳边低声说,“苏云瑶……早就知道……”
触手再次破墙而入的瞬间,沈青枫扛起昏迷的青箬,跟着众人冲出冷藏舱。身后传来清辉的吼声,混着源能爆发的嗡鸣,以及蚀骨者惊恐的尖叫。烟笼回头望了一眼,突然抓紧沈青枫的衣角:“他的光……在熄灭……”
停机坪的暴雨里停着三架武装直升机,其中一架的螺旋桨还在缓缓转动。孤城一脚踹开驾驶舱,回头骂道:“愣着干嘛?议会的巡逻队五分钟内就到!”
沈青枫把青箬放在副驾驶座,突然注意到她口袋里露出的一角纸。抽出来一看,是张手绘的地图,用红笔圈着冷藏舱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稳定剂在编号73的培养舱,小心实验体暴走。”
“这不是青箬的笔迹。”江清凑过来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发白,“这是苏云瑶的字迹!我见过她开处方的笔锋!”
直升机的引擎突然启动,巨大的噪音压过雨声。沈青枫的通讯器里突然响起月痕虚弱的声音:“哥……苏医生来看我了……她说……有能治好我的药……”
烟笼突然指向远处的雨幕,那里亮起一串红色的信号弹,在乌云里炸开成诡异的花形。“是议会的‘净化协议’信号!”男孩的声音发颤,“他们要炸掉整个星港!”
孤城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仪表盘的玻璃裂开蛛网。“妈的!被算计了!”他切换频道吼道,“所有单位立刻升空!目标——”
话音未落,一枚导弹拖着尾焰从雨幕中钻出,精准地击中了最外侧的直升机。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灼热的气浪掀得他们的直升机剧烈摇晃。沈青枫看见导弹发射的方向,星港的指挥塔顶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站在舷窗边,手里举着个银色的遥控器。
是苏云瑶。
她身边站着个穿议会军装的女人,正举着望远镜望向这边。沈青枫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女人的侧脸轮廓,和尽欢一模一样。
“坐稳了!”孤城猛拉操纵杆,直升机在爆炸的冲击波里腾空而起。沈青枫回头看向冷藏舱的方向,那里已经被火光吞没,只有一点微弱的白光还在雨里闪烁,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
清辉的狗牌在他口袋里发烫,沈青枫突然想起男人最后那句话,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摸出那张手绘地图,在颠簸中展开,发现背面用更小的字写着一行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直升机突然剧烈震颤,警报声尖啸起来。孤城骂了句脏话:“引擎被流弹击中了!我们得迫降!”
沈青枫看向窗外,暴雨中的星港正在坍塌,火光与酸雨交织成一幅末日图景。他的机械臂突然自动展开,护住了身边的烟笼,而江清的电磁弓已经搭好了最后一支箭,箭头直指越来越近的云层——那里,更多的导弹正在破空而来。
雨泼星沉甲胄寒,弹痕遍布血斑斑。
危旌半卷狼烟起,残舵犹冲怒浪翻。
故旧影随烽燧灭,初心声碎甲戈攒。
苍溟万里孤舟夜,谁把寒星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