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烧空映紫穹,铁锚崩断裂长虹。
舷灯碎作流萤雨,杀气旋成卷地风。
甲胄凝霜寒透骨,刀锋饮血艳如枫。
忽闻密语传幽巷,惊破残阳一线红。
血色残阳正沿着星港的合金穹顶缓缓沉落,将整片停泊区染成一片诡异的绯色。沈青枫站在青枫号的舰桥了望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栏杆边缘。三天前刚刚完成仙女座殖民星物资补给的舰队,此刻正被突如其来的电磁屏障困在星港第三停泊区,能量护盾在高频脉冲下发出滋滋的哀鸣,像极了濒死野兽的嘶吼。
哥,右舷第三象限的护盾能量掉到37%了!沈月痕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她今天穿了件银灰色的舰长制服,平日里总是束成马尾的黑发此刻散落肩头,几缕被汗水粘在额角,平日里清澈如溪的眼眸此刻正死死盯着控制台跳跃的红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如蝶,对方用的是潮汐干扰波,和上次在噬星族母巢遇到的频率一致!
沈青枫猛地转身,机械义肢在转身时发出液压管过载的嗡鸣。他的作战服左肩位置有一道新鲜的裂口,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合金骨架,那是昨天突围时被流弹擦伤的痕迹。碧空,分析干扰源位置!
系统AI少女的虚拟影像立刻出现在控制台上方,白裙在数据流中轻轻飘动:锁定干扰源位于星港主控塔,坐标已发送至全员终端。不过...有点奇怪。碧空的虚拟手指点了点数据屏,这波干扰的加密协议里,有我们星火小队的老密码——春风又绿江南岸
什么?江清的惊呼声从战术频道传来。她正蹲在舰载机的机翼上,手指在改装过的电磁弓上快速调试着。一身墨绿潜行服勾勒出紧实的线条,发梢别着片金属枫叶——那是三年前沈青枫用蚀骨者甲壳给她做的护身符。这不可能,这个密码除了我们核心小队,只有...
只有死去的春江博士知道。孤城的声音低沉如闷雷。他正扛着门便携式粒子炮站在登船梯旁,裸露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古铜色的皮肤在残阳下泛着油光。三年前在月球决战时留下的疤痕从锁骨一直蔓延到腰侧,像条狰狞的蜈蚣,我去炸了那座塔。
等等。沈青枫突然抬手。他注意到主控塔顶端的信号灯正在闪烁,不是星港通用的警示频率,而是用摩尔斯电码在发送信息。那是...求救信号?
就在这时,星港的广播系统突然刺啦一声响,接着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金属:沈青枫...到主控塔来...单独来...否则...滋滋的电流声中,隐约传来孩童的哭喊。
沈月痕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猛地按住通讯器:是小烟笼的声音!哥,不能去!三年前在噬星族母巢救下的那个银发男孩,现在已经是星港儿童院的院长,负责照顾战争孤儿。
沈青枫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咔哒一声,指尖弹出三枚纳米飞刀。碧空,给我规划最优路线。江清,你带小队从通风管道潜入,注意避开能量网。孤城,准备火力掩护。月痕,你守好飞船,一旦收到我的信号就...
就启动自毁程序是吗?沈月痕突然笑了,眼角却闪着泪光。她抬手解开制服领口的第一颗纽扣,露出锁骨处一个小小的枫叶纹身——那是去年沈青枫用激光给她纹的,说是能在危急时刻启动隐藏能源,哥,你忘了我们的约定?要活一起活。
沈青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抓起挂在舱壁上的链锯刀。刀身在残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三年来这把刀饮过噬星族的血,也切开过议会的阴谋,此刻刀刃上的锯齿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
星港的通道里弥漫着臭氧和金属烧焦的混合气味,脚踩在碎裂的能量晶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沈青枫把链锯刀背在身后,左手按在腰间的脉冲枪上,机械义肢的传感器正不断扫描着四周。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个诡异的皮影戏。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沈青枫猛地侧身躲进一个废弃的弹药箱后面,链锯刀瞬间启动,嗡鸣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一个穿着星港维修服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个急救箱,粉色的马尾辫在跑动中甩来甩去。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脸上沾着油污,膝盖处的工装裤破了个洞,露出擦伤的皮肤,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跑,嘴里还念叨着:快点...再快点...
沈青枫皱眉收起武器。这女孩的步伐虽然踉跄,但落脚的位置都避开了地面的能量泄漏点,显然受过专业训练。站住。
少女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转身,手里的急救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注射器、绷带撒了一地。当她看清沈青枫的脸时,突然睁大眼睛:你是...沈队长?
你认识我?沈青枫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星港医疗部,杜牧。这名字让他想起三年前在月球牺牲的老博士,那个总爱用唐诗给设备命名的怪老头。
我是杜博士的孙女!少女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快救救孩子们!他们抓了儿童院的所有人,说要用他们的源能共鸣启动...她的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咳得弯下腰去,手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
沈青枫瞳孔骤缩。这是源能反噬的典型症状,和当年月痕的情况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残钟博士留下的笔记里写过,杜家有种罕见的遗传病,会让源能者在二十岁前基因崩解。你...
别管我!杜牧猛地推开他,从急救箱里掏出个银色的小瓶塞给他,这是我爷爷留下的逆脉丹,能暂时压制反噬...快去主控塔,他们要在午夜前...话音未落,通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杜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把将沈青枫推到旁边的维修通道里:从这走!记住,看到穿黑袍的人...她的话没能说完,一道激光束突然从黑暗中射来,精准地穿透了她的胸膛。
沈青枫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身体软倒在地,粉色的马尾辫浸在血泊里,像朵被揉碎的花。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那是咬碎了牙床的味道。通道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金属靴子踩在血泊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像是在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悄无声息地滑进维修通道,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通道壁上的管线不时滴下冰凉的液体,落在后颈上,像条冰冷的蛇。透过格栅,他看到一队穿着黑色动力甲的士兵正列队走过,甲胄缝隙里透出幽幽的紫光,胸口的徽章是个扭曲的星尘图案——那是三年前被击溃的噬星族残党标志。
编号734,确认清除目标。领头的士兵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报告,手里的激光枪还在冒烟,继续搜索,主控塔半径一公里内,格杀勿论。
沈青枫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机械义肢的传感器突然发出微弱的提示音,显示刚才杜牧塞给他的小瓶正在发热。他悄悄打开,里面是三枚暗红色的药丸,散发着当归和麝香的混合气味——这是《本草纲目》里记载的急救药方,没想到在星际时代还能见到。
通道尽头的通风扇发出吱呀的转动声,混合着远处传来的警报器呜咽。沈青枫把药丸塞进战术腰带,握紧链锯刀,像只猎豹般窜了出去。他知道,现在每一秒都可能意味着更多生命的流逝。
主控塔的电梯井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电缆在风中摇摆,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女人的哭泣。沈青枫抓着一根断裂的钢缆,快速向下滑动,机械义肢的吸附装置在井壁上留下一个个浅坑。下降到第三十层时,他突然听到上方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抬头一看,一块数吨重的电梯轿厢正呼啸着砸下来,阴影瞬间将他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激活机械义肢的助推器,身体像颗炮弹般撞向旁边的应急通道。轿厢擦着他的后背砸落,激起的气浪掀飞了他的战术头盔,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黑发。后背传来火烧火燎的疼,但他没时间顾及,手脚并用地爬上应急梯,链锯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
推开主控塔顶层的防火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圆形的控制室里,二十多个孩子被能量束缚在中央的共鸣装置上,小烟笼正被一个穿黑袍的人按在控制台前,银色的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嘴角还挂着血迹。
沈队长,你果然来了。黑袍人缓缓转过身,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左眼下有颗朱砂痣——那是苏云瑶的标志性特征。但她的眼睛却变成了诡异的纯黑色,没有一丝白瞳,好久不见。
你不是苏云瑶。沈青枫握紧链锯刀,指节发白。真正的苏云瑶三年前为了掩护他们撤离,在噬星族母巢自爆了,连尸骨都没留下,你是谁?
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像玻璃摩擦般刺耳: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孩子的源能共鸣,能帮我们打开通往的星门。她抬手掀开黑袍,露出里面布满紫色血管的皮肤,你看,我已经和母巢意识融合了,很快...
很快你就会变成蚀骨者的傀儡。沈青枫突然启动链锯刀,嗡鸣声中猛地冲向控制台。他知道苏云瑶的弱点——她的机械心脏在左胸第三根肋骨下方,那里没有源能护盾保护。
但黑袍人显然早有准备,抬手一挥,一道能量墙突然挡在面前。沈青枫的链锯刀撞在上面,溅起漫天火花。别急啊。黑袍人轻轻抚摸着小烟笼的头发,指甲泛着青黑色,你不想知道,当年议会为什么要研究源能抑制剂吗?
小烟笼突然挣扎起来,银瞳里闪过红光:沈哥哥别听她的!她在注射...话音未落就被黑袍人一巴掌扇倒在地,嘴角顿时涌出鲜血。
小孩子家别插嘴。黑袍人擦了擦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你以为你妹妹的源能反噬是意外?那是议会的筛选计划,只有能承受反噬的人,才配成为噬星族的宿主...
沈青枫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三年前残钟博士临终前的话突然回响在耳边:所有源能者,都是实验品...他突然想起月痕每次发病时,瞳孔里闪过的诡异紫光,和眼前这个黑袍人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倒计时开始跳动:【星门启动倒计时10分钟】。束缚孩子们的能量罩开始收缩,孩子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像针一样扎着沈青枫的神经。
看到了吗?黑袍人张开双臂,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上蠕动,像无数条小蛇,他们的痛苦,就是星门的能量。多美妙的共鸣啊...
沈青枫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控制室里回荡。他缓缓放下链锯刀,机械义肢的指尖开始闪烁红光——那是超载运行的征兆。你知道围魏救赵
黑袍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什么?
看来你对地球文化了解不多。沈青枫的机械义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整座主控塔开始剧烈摇晃,我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拿到你的源能核心了吧。
黑袍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就在这一刹那的破绽,沈青枫猛地掷出链锯刀,精准地切断了控制台的能源线路。能量罩瞬间消失,孩子们跌落在地,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可能!黑袍人发出尖锐的嘶吼,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我明明屏蔽了所有信号...
你屏蔽的是电子信号。沈青枫一步步逼近,机械义肢的关节处渗出蒸汽,但你忘了,我们星火小队,从来不用寻常方式通讯。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控制室的通风口突然传来熟悉的笛声——那是江清用电磁弓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是他们约定的进攻信号。
黑袍人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彻底异化,化作一只覆盖着紫色鳞片的怪物,利爪一挥就扫倒了半面控制台。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她猛地扑向最近的一个孩子,利爪闪着寒光。
沈青枫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用后背挡住了这一击。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能感觉到利爪刺穿了战术服,深入皮肉。但他没有退缩,反而用机械义肢死死抱住怪物的腰,启动了自毁程序:月痕,对不起...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小烟笼身上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控制室。沈青枫感觉伤口的疼痛在消退,眼前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紫色鳞片开始剥落。小烟笼悬浮在半空,银瞳里流淌着金色的光,声音变得空灵而庄严:以源能共鸣者之名,驱逐异类!
怪物在金光中迅速消融,最后只留下一滩黑色的粘液。小烟笼缓缓落地,脸色苍白如纸,对沈青枫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沈哥哥,我们...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沈青枫连忙抱住他,却发现孩子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他这才明白,刚才那一下透支了小烟笼全部的生命力。不...不要...他的声音哽咽了,三年来经历过无数生死,却还是无法面对这样的离别。
控制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江清和孤城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江清的电磁弓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孤城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烟笼的手突然抓住沈青枫的手腕,银瞳里最后闪过一丝光亮:沈哥哥...记得...给孩子们讲...唐诗...话音未落,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沈青枫呆坐在地上,手里还残留着孩子身体的温度。窗外,星港的警报声渐渐平息,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照亮了布满伤痕的大地。他突然想起杜牧临死前塞给他的药瓶,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药丸,还有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是用娟秀的字迹写的《长恨歌》节选,最后一行是杜牧自己加的批注:源能如诗,能伤人,亦能救人。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不久。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哭喊声,混合着救援队的呼喊。沈青枫缓缓站起身,后背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他捡起地上的链锯刀,对江清和孤城露出一个疲惫却坚定的笑容: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晨光透过控制室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那些尘埃在光束中飞舞,像无数个微小的星尘,闪烁着生命的光芒。沈青枫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但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诗句,记得那些牺牲的人,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紫电横空裂甲光,星沉港废血沾裳。
药囊犹带兰膏香,稚语空留月照床。
刃卷残锋消鬼魅,泪凝冷铁映朝阳。
尘埃未散歌先起,犹唱当年《长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