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贵口中问明了去处,陈平没有再耽搁。
他拒绝了对方要送到村口的坚持,只是在院门口,对着二老,再次郑重的行了一礼。
“爹娘,我走了,若真有什么急事,一定要托人告知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在外面自己要多保重啊!”刘慧的眼圈又红了,不停的叮嘱着。
陈平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院门口那两道日渐佝偻的身影,双腿一夹,身下的黑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官道的方向绝尘而去。
他将这份沉甸甸的牵挂与不舍,小心翼翼的折叠好,深埋于心底。
仙路漫漫,道阻且长,唯有不断向前,才能拥有守护这一切的力量。
马蹄声声,渐行渐远。
去往镇上的路,比回村时要更好走一些。
一路上,陈平的心情很平静,为爹娘解决了身体的隐患,了却了他心中最大的一桩牵挂,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现在,就剩下见一见妹妹、妹夫,还有那个十六岁的亲弟弟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失笑。
离家多年,回来不仅多了个妹夫,还白捡了个弟弟,这感觉实在是奇妙。
他一边赶路,一边盘算着该准备些什么见面礼。
灵石法器自然是不行的,太过惊世骇俗,对凡人也无用。
黄金俗气了些,但最是实在,除此之外,再准备些能强身健体的药粉之类的,倒也妥当。
小镇不大,半日的路程便到了。
镇子虽小,却五脏俱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茶馆、酒肆、杂货铺一应俱全,来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安逸,看起来颇为祥和。
陈平牵着马,随便找了个路边的摊贩打听。
“店家,请问林秀才的家在何处?”
那摊贩一听“林秀才”三个字,起身热情的指路道:“您说的是林先生啊!您顺着这条街往前走,看到最大那棵柳树,旁边那座带院子的就是了,好找得很!”
陈平道了声谢,按照指引向前走去。
很快,一座两进的院落便出现在眼前。
青砖绿瓦,朱红色的木门,门楣上方的牌匾写着“林府”二字,字体隽秀,颇有风骨。
虽然远不如张月在平阳城的府邸那般气派,但在这青石镇上,也绝对算得上是相当体面的人家。
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看得出主人的勤勉。
他将马匹拴在门外的石桩上,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到门前。
奇怪的是,此刻的他竟比在自家门口还要紧张几分。
那个总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扎着羊角辫,流着鼻涕的黄毛丫头,如今会是什么模样?……还认得自己吗?
怀着这份忐忑,他伸出手,在那扇朱红色的木门上,轻轻叩响了门环。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回荡。
“谁呀?来了。”
屋内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紧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从内拉开,一个穿着一身素雅长裙的妇人,从门后走了出来。
她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挽了个妇人发髻,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显得清秀。
眉宇之间,依稀能看到几分当年的影子,只是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一份为人妇、为人母的成熟与温婉。
妇人看到门口站着的陈平,微微一愣。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青衫,气质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男子,感觉异常的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任凭她如何搜寻记忆,也想不起来。
是哪家的公子?来找夫君的吗?
她心中疑惑,正准备开口询问。
陈平看着她,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万千的思绪,轻轻唤了一声。
“茵茵……”
这两个字,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时空的魔力。
正自疑惑的陈芳,在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猛的一颤!
这是她的小名,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叫的,自从嫁人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而这个声音……
尘封了十九年的记忆,如同被打开了闸门的洪水,轰然涌出!
她猛地抬头,死死的那张平平无奇,却又刻在她记忆深处的脸。
所有的疑惑与陌生,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化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汹涌的泪水。
“大……大哥?!”
一声惊呼,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思念,从她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下一刻,她再也顾不得任何的礼节与仪态,像个孩子一样,猛地扑进了陈平的怀里,双手死死的环住他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大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十九年里,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牵肠挂肚,全部都哭出来。
感受着怀中妹妹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听着她那满是委屈的哭诉,陈平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他伸出手,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
“大哥回来了。”
兄妹二人,就在这自家门口,紧紧相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感觉。
就在陈平抱着妹妹,心中一片安宁之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道怯生生的目光。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身崭新花布袄的小女孩,正躲在门后。
她探出半个小脑袋,双手抱着半开的大门,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充满了好奇与害怕,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个突然出现,还惹哭了自己娘亲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