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时辰,不多不少。
林羽静坐于宇智波老宅那积满尘埃的榻榻米上,指尖冰凉,意识却如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他体内的“光之轮”护符,那枚曾被视为耻辱与监视的烙印,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宣告着它的新生。
第二阶段,果然来了。
它不再是单向的记忆窃取器,而是一座双向的桥梁,一座能将他的情绪、他的意志,如决堤的洪水般,反向灌入团藏意识深处的桥梁。
很好。
林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试图压制或切断这诡异的共振。
压制,意味着示弱。
而他,早已过了需要向任何人示弱的阶段。
一声轻响,打破了老宅的死寂。
他的指节,在布满划痕的木质地板上,敲下了第一个音符。
咚……咚咚……咚……
这不是随意的敲击。
这节奏,这频率,与他当初在长老会议上,故意顶撞族规守护者时的心跳,别无二致。
那一刻的“狂妄”,那一刻被所有人误解的“疯癫”,连同当时他眼中冰冷的杀意和心中翻涌的盘算,都随着这鼓点般的心音,跨越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注入了根部那间密不透风的办公室里。
他要“重播”。
将那些被曲解的、被唾骂的、被定义为“宇智-波之耻”的瞬间,连同彼时彼刻他最真实的心境,一遍又一遍,在团藏的脑海里循环上演。
根部,会议室。
空气压抑得仿佛凝固。
团藏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关于砂隐村异动的绝密卷轴,但他缠着绷带的脸却罕见地露出一丝恍惚。
他的心脏,正没来由地狂跳,那节奏陌生而又熟悉,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团藏大人?”一名根部忍者低声询问,见他迟迟没有下达指令。
团藏猛地回神,”
话音落下,满室皆惊。包括团藏自己。
“大人?”
团藏脸色一沉,强行压下心头的异样。
“继续汇报。”他冷冷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林羽在家族会议上,被数十名宇智波精英包围时,那近乎狂妄的眼神。
他过去只觉得那是愚蠢,可就在刚刚,他竟“感受”到了那眼神背后,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到极致的盘算。
这样的失态,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又发生了两次。
每一次,都在他试图对某些与宇智波相关的事务做出冷酷决断时,那狂乱的心跳和莫名其妙的“共情”便会准时到来,让他脱口说出一些维护林羽的话。
这一切,都被角落里一道沉默的身影尽收眼底。
宇智波鼬的心,正一点点沉入深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团藏的冷酷与多疑。
这个老狐狸,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为一个“失败品”走神。
这异常的源头,只能指向一个人——他的弟弟,林羽。
最让鼬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三天前深夜发生的一幕。
他以暗部巡查的名义,悄然潜伏在根部基地外围,用写轮眼远程监视着团藏的办公室。
他看见团藏独自一人审阅着一份陈旧的档案,封面上赫然写着“实验体七号”。
突然,团藏握笔的手停住了。
在寂静的室内,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沙哑嗓音低语道:
“……不对。那天他摔碎族规卷轴,是因为……他看见了窗外的我。”
鼬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件事,林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就连对他这个兄长,也只是付之一笑,说自己是“一时兴起”。
可鼬记得,那天林羽摔碎卷轴的瞬间,视线确实朝着窗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
原来,他看见了团藏的影子!
而这个本该是绝密的瞬间,此刻竟从团藏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
这不是巧合。
这是……入侵!
林羽正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撬开团藏的脑子!
此时的林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仅仅是重播心跳,已经不足以撼动那头老狐狸根深蒂固的意志。
他需要升级,需要更猛烈的共振。
他走进宇智波祠堂,那地方阴冷而庄严,供奉着历代先祖的牌位。
他取出一个黑色的陶罐,里面装着的,是当初逼死他母亲的那七位守誓长老的骨灰。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是母亲仅存的一缕发灰。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骨灰与发灰混合在一起,骨灰如霜,发灰如墨。
他以手指为笔,蘸着这混杂着血海深仇与无尽思念的“颜料”,在冰冷的地面上,重新绘制起那个被他研究了无数个日夜的禁术阵法——“双生共鸣阵”。
但这一次,他做出了一个致命的改动。
他将阵法的核心阵眼,设置在了自己投射于地面的影子之上。
当法阵完成的刹那,整个祠堂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林羽盘膝坐于阵中,自己的身体恰好与地上的影子完全重合。
他缓缓闭上双眼,那对曾被无数族人嘲笑为“不祥”的银纹耳钉,此刻竟泛起微弱的幽光。
他开始回忆。
回忆每一次任务失败、自毁名声后,独自舔舐伤口时,心中那句对鼬的承诺:“哥,脏活我来干,骂名我来背,你只需站在光里。”
这些“未说出口的话”,这些被他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独白,此刻,在他的意志驱动下,通过银纹耳钉的引导,被编织成了一段无声的、频率极低的、却蕴含着滔天怨念与决意的“心音”。
这心音,顺着他身下的影子阵眼,融入了祠堂的地面,再通过庞大的地脉网络,如鬼魅般,缓缓朝着木叶的根部渗透而去。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根部基地的午夜。
团藏从行军床上猛然弹起,浑身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最深层的地狱中挣扎出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
刚才的不是梦,是幻象!
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他脑子里的真实画面!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那个阴暗潮湿的水牢,年幼的林羽被铁链锁住,浸泡在刺骨的寒水中。
他的耳边,有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重复:“清除‘光之轮’情感同步失败……清除失败……”
而水牢外,少年时期的鼬,正被两名根部忍者死死按住肩膀,另一人则将一份协议按在他面前,逼迫他签下那份“全权监视并随时可处决弟弟林羽”的卖身契。
然后,他听见了。
他清晰地听见,水牢中那个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幼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牢外的兄长,说出了一句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低语:
“哥,别怕……我来疯,你来乖。”
画面戛然而止。
团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桌前,抓起笔,疯狂地在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
“实验体七号……不是失败品……”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急促,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挣扎。
“……是替罪羊。”
写下这三个字的瞬间,他仿佛被灼伤一般,猛地将纸撕得粉碎。
不对!
这不可能!
这是那小鬼的蛊惑!
他想影响我的判断!
他重新铺开一张纸,再次提笔,可落下的,依然是那行字。
撕毁,复写,再撕毁……周而复始,如同一个陷入魔怔的疯子。
与此同时,宇智波老宅。
鼬终于按捺不住,循着那股不祥的气息找到了祠堂。
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林羽盘坐在法阵中央,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甚至渗出了一缕鲜血,但他那敲击地面的手指,却依旧没有停下。
“林羽!”
鼬一个箭步冲上前,再也顾不得什么暗部守则,直接跪坐在弟弟身旁。
他伸出手,猛地覆上林羽的心口,写轮眼瞬间开启,三枚勾玉急速旋转,试图强行读取那混乱心跳背后的情绪。
然而,就在他掌心接触到林羽胸膛的刹那——
鼬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拉扯进去。
他“看”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是家族的紧急会议,林羽站在中央,状若疯癫地大笑着,挑衅着每一个长老的权威。
但鼬通过这段“第一视角”的记忆,清晰地看到,林羽的眼角余光,那疯狂面具下唯一的清明,自始至终,都在追随着自己——直到确认他鼬,已经安全地离开了会场,那眼神才彻底被冰冷的疯狂所淹没。
鼬猛地睁开双眼,抽回手掌,瞳孔中的三勾玉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疯狂颤动。
他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你一直在替我背着所有的黑锅。”
林羽缓缓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
“现在,你听见了吗?”
鼬怔怔地看着他,心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那只覆盖过林羽心口的手掌,此刻正残留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记忆余温。
这股余温,就在第二天的清晨,当团藏坐在办公桌前,准备签署一份针对宇智波一族新一轮的监视与削权文件时,通过他握笔的手,无声无息地传递了过去。
团藏的笔尖在纸上顿住了。
他皱起眉,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引导着他的手腕。
他想写下“批准”,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每一个关节都在和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对抗。
最终,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他的笔尖在签署栏上,无意识地划下了四个他自己都感到惊骇欲绝的字——
放过孩子。
墨迹未干,清晰刺眼。
团藏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字,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发誓,他此生此世,从未动过如此荒谬的念头。
一个可怕的认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的理智——他的意志壁垒,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那个小鬼,不仅在对他进行情感灌输,甚至开始……篡夺他身体的控制权了。